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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光线照射雪地,使人刺目。
赵寰斜睨正躬身见礼的人,“蒋——少尹。”
“下官在。”
赵寰圈紧手中缰绳,“吾无官无职,当不得蒋少尹弯身。”
蒋少尹仍保持作揖的执礼姿势,“三爷言重,折煞下官了。”
蒋少尹微抬了抬身子。本来这桩差事他避之不及,武阳那边消息他略有所闻,刘家已是掺和了进去……他若领差,必得听刘家示下尽力回赶流民,绝不能容大量流民聚集靠拢上京,以致惊动王爷。
原已托辞病假,手上公务悉数交接给了秦府尹及另一位唐少尹,没成想……刘家推他上阵不说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可马上这位王府三爷……自上回京兆府衙门见过,似盯上了他。
虽说从夔阳调升京兆府走的刘家路子,他也时而为刘家办些私事,替刘家充当在京兆府的耳目,但他并未将身家性命俱系在刘家船上。庄家么,兹要力所能及,也会伸手够一够。
蒋少尹自诩胆识不错,可在王府三爷面前、对他的招揽,总下意识生怯。
赵寰冷道:“蒋少尹办的好差。”
“下官惶恐。”蒋少尹无半分敷衍,他此时的确惶恐不安。
“惶恐?”
“吾还以为,蒋少尹凭仗身后有人撑腰,这般行事是无所顾忌,倒不想也会怕。”
一句“有人撑腰”让蒋少尹明白,自己那点子事,恐早被调查了个透彻呈在了王府三爷案头。既已开门见山,那还容他装傻充愣。
王府三爷若要动他实在容易,毋须自己动手,仅身后魏家——魏相寻个由头,他就得打包滚出上京,哪儿来回哪里去。纵能勉强留住,有魏相招呼,他在秦府尹手下也讨不了好,“求三爷高抬贵手。”
赵寰道:“路只有一条,端看蒋少尹识趣不识趣。”
蒋少尹咬牙,“下官……”
“别急着再惶恐,借着今个除夕,蒋少尹又办得一手漂亮差事,黄昏之前,吾必送上一份惊喜。届时,蒋大人可以好好惶恐。”说罢,赵寰调转马头。
蒋少尹丝毫不觉雪地冷寒,只觉鬓角流下了冷汗。眼见王府三爷要离开,他急急上前,倒也没胆子拦在马前,侧立在旁,“三爷……可否借步说话?”
“吾与蒋少尹相熟?”
“下官有下情——”
赵寰微扬马鞭,“蒋少尹需明白一点,一个两面三刀、卖主求荣的墙头草,绝无可能入吾眼。”
赵寰领赵笙驰马离去,蒋少尹怔在原地呆若木鸡。
*
盛名在外、流民口中那位姜大善人,将布施之事交给得力下属,朝一位正为流民舀着粥饭,慈眉善目、圆润脸庞的妇人招呼过,而后带着一位秀丽女子,去到一片林子之后。
听见动静,望林子前头有两人骑马穿林过来,他吩咐女子候等原地,自己则匆匆迎上前。
林中骑行速度不快,赵寰轻勒缰绳。姜不凡牵住黝黑骏马,唤了声“主子。”
赵寰未下马,“蒋夫人做得可惯?”
姜不凡回话:“自是惯的。”
提起蒋夫人,姜不凡倒有些佩服。未等她儿子派接的人抵达夔阳,仅带一个使女便动身朝了上京来。半路途经那使女家乡,见使女睹物落泪,干脆散给她一半银两放其归家,再逢遇最先涌来上京的那波流民,身上银子散尽。
好歹是京兆府少尹母亲,竟靠一根枯枝拐杖,每日两个粗面馒头,独自跋涉到了上京。
幸亏倒在西郊马场后方——因前军刘家盖温泉庄子占地而无处蔽身,为安顿他们,才新盖好不久的那处村子的村口。否则,天寒地冻必定凶多吉少。
赵寰道:“等布施完,你亲自送蒋夫人去仁和街,请申大夫过去诊一番,再与蒋夫人略提蒋少尹之功绩。”
仁和街有不少官宦宅邸,京兆府三位主事官官邸都坐落在内。听主子着重点了‘功绩’二字,姜不凡心领神会。“是,属下明白。”
他倒也纳罕,怎的蒋夫人面慈心善、嫉恶如仇,蒋少尹却趋炎附势,甘为刘家驱使做下不少缺德事。
“主子,婉容姑娘想……”
赵寰打断他,“姜不凡。”
姜不凡心神一紧,他这位主子的脾性他心中有数,但凡连名带姓叫他,便暗示了他对他所作行径极为不满。
主子中意哪家姑娘,原不该他僭越揣度,只因听闻了月初,京兆府尹秦家姑娘隔街堵王府大门之事,据他所知,他家主子在情.事上,也未有甚大忌讳常处处留情……
婉容姑娘生得秀美,又乃他家主子亲手救下,姑娘家再三恳求定要当面拜谢,他没当回事,却不想犯了主子忌讳。
他挪移目光望向另一骑上的赵笙。
赵笙开口:“若没记错,西郊马场那边村子还有一处空屋,便分拨给婉容姑娘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