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结新友交换信物,通河镇再逢云乾
翌日,萧镜是被一阵香气唤醒的。
那男子如此重的伤势,今日一早竟已可以起身。现下他不知从何处弄了两只雪兔,当着佛像的面燃着篝火翻烤起来。
萧镜自昨日午膳时分便粒米未进,不过饮了些雪水聊以解渴充饥。加之连夜的逃亡奔袭,一时之间目光竟无法从那烤得焦香的两只兔子上挪开半寸。
“公子果然不是俗人,酒肉穿肠过,佛祖头上看。”
男子笑着摘下一只烤好的兔子递给萧镜:“昨夜多谢姑娘相救,这野兔权当回礼。”
萧镜饿急,接过兔肉,大快朵颐起来。
男子刚刚把兔肉递去,便眉心紧蹙,捂住左胸缓缓地靠在了佛像旁。他似乎是牵扯到了昨日的伤口,好一会才面色稍霁。
眼见萧镜将兔子的骨头都啃食得干干净净,又是忍不住笑道:“姑娘到不是寻常女流,我家小妹觉得兔子乖觉,是断断不肯吃的。原本我也想猎些獐子什么的,只是天寒地冻,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不委屈。”萧镜只觉得这热乎乎的兔肉下肚,连带着肩上的伤口也没有了昨日那般疼痛,连忙道:“兔子乖觉,烤了以后愈发乖觉。”
男子忍俊不禁,又唯恐放声大笑引得伤势加重,只觉憋得难受:“姑娘实在有趣,这荒郊野岭,姑娘为何在此?”
萧镜反问:“你也实在有趣。荒郊野岭,你又为何在此?”
“纨绔没装好,教人瞧出才干来。”男子摊手道。
“巧了。”萧镜道,“我是才干没装好,教人瞧出纨绔来。”
“如此说来,你我二人倒是惺惺相惜了。”男子闻言噗嗤一笑,“在下沈宴清,‘海内谧然,宇内晏清’的‘宴清’,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萧镜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虽说其遍身血污、灰头土脸,但行止有节、礼数俱全,不由得想起了昨夜从男子怀中摸出的两枚小印。“沈”乃郑国的国姓,男子又说自己是被人追杀。观他衣着面向,应当非富即贵,莫不然此人乃郑国皇室中人?
萧镜对郑国情势并不了解,只在数日前与郡守刘岭闲谈之时听了寥寥数语。莫不是眼前之人便是刘郡守所说的郑国逆犯?那想来“沈宴清”这个名字也不知真假了。
沈宴清也上下打量着萧镜。此女子虽是蓬头垢面,看不真切容貌,且身着男子衣物。但凭这胆识与气度,绝非常人所能及,她究竟是何人?
“巧了,我名字里也有一个‘清’字,叫我‘顾清’便是。”萧镜此时已经啃完了一只兔子,随口胡诌道,“我尚未吃饱,说好了,那只兔子也是我的啊。”
“那是自然。”沈宴清失笑,连忙将那只兔子一并奉上。
眼见萧镜兔子啃得欢实,沈宴清又问:“顾姑娘一会要去往何处?这大雪封山,我二人说不定可以同路,算是有个照应。”
“你又去往何处?”萧镜问。
“王都,璃水城。”沈宴清道。
萧镜原本也是要回王都,但她并不确定是否真的已经摆脱追兵。何况就她如今这番女子的模样,也实在不便直接回宫。按云乾所言,洛怀安应当在五味坊分号有所布置,那便应先前往那处,与之接应才是。
想到如今生死未卜的云乾,以及尽数覆灭的亲兵营,萧镜又是心乱如麻,只觉肩上的伤口又疼得撕心裂肺。思来想去,萧镜断定眼前之人身份不明,她不能节外生枝与之同路。
于是萧镜道:“翻过这个山头,再往南走数里,山脚下有个镇子,便是我的去处。”
“如此说来,我向西而行,只得就此别过了。”沈宴清似乎有些遗憾。他倒并不真的相信眼前这位“顾姑娘”要去往某个镇子。可既然人家如此说了,便是不想同行,他倒也不好难为一个小小女子。
如此这般,两人又闲谈了许多,貌合神离,胡言乱语,各自相安。
临别之时,沈宴清将自己的鹿皮大氅赠与萧镜,又自怀中摸出了一枚小印,萧镜细看,正是上书“长子谧印”的那方。
沈宴清道:“这枚印鉴,乃是家母赠与我的心爱之物,只是如今它已无了用处。此番赠与顾姑娘,只当是个信物。他日如若姑娘有求于我,只需用此印在璃水城的城门脚下烙上个红印,我定会前来相助,以报姑娘救命之恩。”
萧镜接过此物,便听那人又道:“姑娘可愿也留个信物与我?”
萧镜当然不愿意。
她萧镜就没有什么有求于人之处!
手中那枚小印忽然烫手了起来。
可话已至此,她总不好把这印鉴还了回去,便只得在怀中摸索一番,掏出了宋随赠她的那面铜镜相抵。
这面铜镜的纹样简单,式样常见,且并非她素来的贴身之物。若以此物相赠,倒也并无大碍。只可惜了随兄的一番心意,回京可得好好与他赔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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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镜与沈宴清自破庙别过,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