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气
把他的脸狠狠蹭一蹭,什么都没蹭掉。挑开他的衣裳慢慢丈量,却发现哪里都不像程延。
就连那座帐篷撑起的形状都不同。
凝珑心里动摇,忍不住想,倘若他是程延,她该怎样?倘若他非程延,只是一个走运的真奴隶,她该怎样?倘若他非程延,而是旁的张延李延,她又该怎样?
结果再坏,于她而言,会有什么雪崩般的影响?
无论冠怀生是谁,她以折辱他为乐,他以被她折辱为趣,这种奇怪的关系变不了。倘若他承受不住她的责骂、鞭笞,早该翻脸反对才是。
可他并没有。起初还会反抗,到如今,就算给他翻身欺她的机会,他也不敢。只会跪着臣服,只能默默承受。
裙摆里的那个桃红水涌的世界,仍在接纳着冠怀生的讨好。
残光孤灯一照,把他泛红的脸衬得像不真切的仙人。她能抓住的,只有他扎手的头发,梗起的脖颈与那不能喷薄的渴求。
凝珑晃着身,只觉自己快要晃晕了。她很想拽住一道浮萍,手指虚空抓了几下,紧接着就掐住了冠怀生的脖颈。
丝毫没发觉,自己掐得越来越用力。
直到冠怀生伏在一旁狼狈咳嗽,凝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
她款好裙,想问句“你还好吧”。但怕说出令身份掉价,话头一转,竟成了嘲讽。
“你可真弱啊。”
对,就该嘲讽他。
“弱得要死。”
似乎还不够狠,不够浇灭他胆大包天的霪。
“再这么弱,下次我可找别人了。听闻南巷新开了家花楼,里面有各种模样的小倌,都挺会伺候人。你要是学不会呢,下次就亲自看着我跟那倌欢好算了。”
冠怀生差点被掐死,也差点被她淹死。他也慢慢摸清了凝珑的脾性,她全身上下,最锋利、最狠毒的,是她那张嘴。
他投去一枚幽怨的眼神,像是在说:“我这么弱,那不还是让你动了情。”
这夜后,凝珑开始监视冠怀生。
她想或许能破出他的‘谎言’,可连着调查了两日,监视一事竟没有一点进展。
他说去打铁铺拜师学艺,就当真只是在学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旁人。
他说去给大员外搬东西,就当真勤恳出力,连刻薄的大员外都夸赞他眼里有活。
凝珑自然不信他有那般老实,趁他出去学艺,带着云秀把他那屋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呢,只翻到一些破旧衣裳,旁的什么都没收获。
之后借口调查丢失的玉镯,把整个东下人院都搜查了一番。
不单是冠怀生屋里陈设简单,就连旁的数位下人也是毫无油水。
问过才知,原来两日前凝珑出府跟踪冠怀生,前脚刚走,后脚凝理就带着管事把阖府上下都仔细搜查一番。
下人贪小便宜偷来的贵物都充了公,凝理又将犯事的小人狠狠处置,自此再没人敢往屋里多摆东西。
凝理说,这是下人的本分,不该拿的万不能拿。
凝珑决定往凝理所在的南院去一趟。
南院幽静,不见亭台楼榭,只有竹林与几间房屋。
这厢凝理正伏案写字,听小厮禀凝珑来问些事。
凝理簪冠整衣,温和地唤了身“大妹妹”。
反把凝珑唤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开门见山地说:“听管事说,大哥整顿了阖府的下人,收来些赃物。我想问一问,赃物里,可有我东院下人的?”
凝理笑着迎她往院里走,“大妹妹是想问冠怀生吧。赃物里有件男人会穿的蜀锦里衣。这件里衣充满了矛盾。蜀锦稀有珍贵,非一个卑贱下人所能拥有。可缝衣的工艺又极差,针线活蹩脚,线头崩坏处多。缝衣之人非衣坊绣娘,倒像是由手生的小姑娘所缝。因不熟悉男人的围度,所以乱缝。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缝的……”
说完话,正好走到晾衣绳前。
细长的晾衣绳上面,只挂着一身蜀锦素白里衣。
正是昨晚冠怀生穿的那件。
“搜出来时,那厮没在屋里。搜到时,衣裳已经洗了一次。”凝理指着里衣衣领,“衣领处上的皂液多,所以我猜想,先前衣领染上了一些污秽。或是灰尘,或是水迹。也就说明,冠怀生不仅有,还穿了至少一次。”
他自顾自地说着,说完侧身回眸,见凝珑全神贯注地盯着里衣,似是想用眼神把里衣戳出个洞来。
“这会是谁送给他的?要么是他把布料偷来,自己缝制。要么是小情人送的,俩人私相授受。入府时,奴隶身契上面写的很明白,奴隶脱籍入府服侍,三年内不得谈情说爱。”
凝理摆明了是要找冠怀生的茬。
他的推敲或有可取之处,但在知情人凝珑听来,简直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