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世
抡起的钢鞭,银龙似的擦出火花,枣红马吃痛疯狂撕咬,但笼头被人牢牢牵掣,在雪地里来回打转,马头朝天呐喊着不服,红衣短袖的男人噌地抽出匕首,狂兽的嘶吼顿时化成了声凄厉的哀鸣——
冷的雪,迅速掩埋了热的舌,几枝红梅霎时嫣然绽放。
“禀大将军,孽畜已驯服,请马倌核验。”
搏斗两日的男人屈身镇静回道,下人牵着浑身战栗汗流不止的枣红牡马,赤狐裘座的男人冷眼一侧,有人跨骑扬长而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离鞍下马跪在毡毯回道:
“回家主,跨壕沟,跃山涧,闯火龙,入灰阵,此马皆顺服乖巧易如反掌。”
骑官下去,尔朱荣问垂手之人,“你怎么想到割掉这畜生的舌头?”
“大将军明断,不过借卑职之手行事而已,对待烈性的畜生,就要抽出更暴烈的匕首。”
“有理,领赏去吧。”他侧身倾来,“阿千,这畜生已经驯服,你给它取个名,往后就是你的坐骑,也不枉遭无妄之灾。”
“人说‘马中赤兔,人中吕布’,这马是千里之材,通体赤如红枣,唯有四蹄如雪,就叫‘赤雪’吧。”
“赤雪就赤雪,贺六浑说得对,红马更衬得你肌肤胜雪。”
脸颊被暖指刮了一下,他久违地笑了一笑。我眨了一下眼睛,转向静寂不再的荒山。
报事官飞身下马,登上高台,禀报最新山上的各路战况。
“报,长孺将军率人以一挡十,以少胜多,新缚敕勒斛律部百余人!”
“报,贺拔家的小将侯默陈悦以身诱敌,在慕容部中缴得铠甲三副,战马六匹……”
“报,陇西彭乐都督单枪匹马,闯入侯渊将军的本营,劫获帐内所有猎物军需——”
……
欣赏着骁勇的部下热血对阵,他敛下眉角的笑,低首冷静地指点着脚下的山河。
“几个女婿,还是长孺最英勇,但帅才,长孺还欠火候。”
“阿斗泥手下新秀颇多,才十五,后生可畏啊!”
“彭乐一个汉儿,勇猛不输我族,可他的脑子一根筋,倒是可以做个副手。”
……
他要部署新的人事,其他侍官纷纷避退,我识趣地告辞后退。言毕,腹部多了环手臂,转眼间,深处的的雪,春天柳絮一样,在暖风中密集,在肩头颈间啄得更紧了。
“一时惊厥,老神医也说你无事。你就如此急着离开我?”
咫尺的距离,俊美的侧颜,暖煦的气息,宠溺的眼神,不分的心跳,一度让人错觉,身处在阳春三月编就的桃花网中。
“不急,是不想误了大将军正事。”腹下一动,我回过神来,解下他的双手。
“你就是正事。为了等你好,我的人就地开始演练。侯景究竟哪里吸引了你,你难道不怕我迁怒于他?”
他玩弄着两鬓碎发,面上是静静的温柔,正视着天神犹羡的容颜,我想到了凄楚的以前。
“他为大将军效劳,本领为人你比我更清楚。我一个女人,毕生所求,不过有一庇身之家。你不怕世人讥你夺妻,我为什么要害怕你迁怒他人。”
“夫妻缘浅,生生世世,倒是情深不减。佛不欺我。”
他转过身去,一臂支身,闭目而卧,白皙的面皮下,是皓白的毳衣,齐覆在光洁的白绒衾毯上,犹如漫天的大雪,静静覆盖了没有尽头的荒原。
“几天不见,就把女儿送来了,说八字相合,希望能代父母尽孝。”
凤目微睁,他在塌上苦笑,捉起我的右手详端,像是自言自语,“为什么你先遇到的是他这个鬼小子呢。”
终于到了家,却没了闹人的温馨,各屋都生了炉火,心里仍不免打起冷颤。
“在大将军府不就见到鸿儿了。”
侯景不解我的担心,他关心的是他儿子会不会受影响,听闻几个经师和巫医均说有惊无险后,他才散开狐疑,恍然醒悟般:“我怎没想到,欢哥还是欢哥,一举两得。”
在他们看来,小婴儿送大将军府收养,既是荣宠信赖优待,又能为父母分忧,至于相见,我正好到府随时听命,顺便能够探看亲儿。
“他们才不管十月怀胎之苦,你痛苦一夜好不容易分娩,他只过去问生的是男是女。”
高欢的妻子娄昭君来看望,知我受过惊,胎还未稳,带来了娘家送的保胎秘药鹿胎膏。
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生儿女经验较多,经的事也远超过我,我跟她就聊了会婴儿的事。
“夫人,按您的吩咐,给心弦洗澡后烤火,可它乱动毛烧焦了,要不要剪掉焦毛?”
侍女抱着小黑狗来请示,我说算了,剪了一圈带过去,鸿儿估计也不认识了,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亲娘是谁了。
“叫心弦的是波斯猧吧?未出阁时,听闻波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