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
大米一旦被定价,那些高价米票就都成了废纸,只得按票面定额领取米粮,荆州府这一波粮食危机总算平了下来。
陈夫人卢氏看准了机会,又造了一波太子菩萨的势,鲁镇中人的后宅都在请这尊菩萨。就城东的李二娘生了两个儿子还不罢休,四十多岁了,竟还想再生一个儿子,也请了一尊回去。
卢氏正拿此事与沈芜说笑话呢。
“她也不怕人家说她老蚌生珠,要是真让她怀上了,岂不得让人笑话死。”
沈芜还从未与人说过这般是非家常,淡淡地说:“也不见的,到时候人们只会说太子菩萨显灵,夫人的生意会更好。”
卢氏笑得脸都僵了,拍着大腿说:“可不是,我们正想到一处去了。”
这位夫人才失了女儿没出三个月,竟已像没事人了一般,不知夜深人静处,是不是会偶然想起陈粟来,觉得对不起她。
卢氏忽而道:“昨夜我梦见粟儿了。”她盯着沈芜的眼神好似在看另一个陈粟,“她说她下辈子还要做我的女儿。”
沈芜捧在手心里的手炉有点热,热得她手心汗涔涔的,不是滋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难当。
瞧她不接话,卢氏又道:“唉,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把她生成一个健康的孩子,让她过想过的日子,再不让她遭一天罪。”
她双目幽幽衔着泪,依旧望着沈芜。
沈芜只得道:“大小姐一定很感激你,让她最后一刻也没有受什么罪。”
她似乎有感而发。
最后一刻,最后一刻她是在想什么呢?飞机强烈颠簸震动的时候,她正紧张认真地听机长的救生指南,机械地穿上救生衣,拉紧安全带,玻璃被震碎时,强风刮过她的脸颊,将她吹透,她的心跟飘起的热气球一样,悬了起来,想的是若是死让她死得干脆些,别像电影里的一样,被尖锐的飞机残骸穿刺心脏,血流干了再死。
最后一刻,她真是一点都没有想过与父母告别,也没想过要好好感谢他们,更没有懊悔遗憾平日没有好好陪伴他们。
反而是来到这里以后,她时不时地就会想想以前。
虽然这里的日子她也过得惯,但总觉得自己的根在从前。
卢氏点了点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门外宋下童跑了进来,着急忙慌的样子,沈芜瞧他脸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出事了?”
宋下童紧蹙着眉,咬着牙点了下头,从袖袋中掏出一纸便签来:“还请王妃回府一趟。”
卢氏也跟着慌张起来,直起身子,站了起来问她:“出什么事了?”
沈芜将便签收了,回身与她道:“夫人,我要出趟门。”
进了里屋随意收拾了个包袱,就要跟宋下童回王府,星儿燕娘也都跟着去了,卢氏插不上手,只得眼巴巴地站在门口问:“还回来吗?”
沈芜从马车内探出头:“您去帮我跟小粥传个信儿,让她帮我盯几天渔利口的铺子。”
渔利口的铺子哪需要人看,燕娘知沈姑娘这是怕大夫人无处寄托哀思,故意给她找点活儿干,果见她满口答应,眼露戚戚。
陈府的马车一路奔至城西郊外楚王府外,没人敢拦,门房见来势汹涌,当是府中事发了,忙给在他这儿吃茶闲唠嗑的小厮递了个眼色。
那小厮一路抄小道,奔去了后院。
后院般若奴穿着件薄纱,露着双腿赤着脚,正在水榭中央的亭台上跳舞,姿态婀娜活像一只戏水的水鸟,可惜大冬天的,水榭的水都结冰了,瞧不出灵动来。
一旁唯一的观众手上拍着一只手鼓,断着节奏。
两人双眼都黏在彼此身上,浓情蜜意的,旁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府中一个叫薛萍的侍卫。
王府空荡,三公主将公主府中的卫兵拨了一半过来,其余人都是卫牧在当地雇的,平日李危和沈芜两个名义上的主子都不在,由卫牧管事,近日卫牧也走了,王府就没了主事的人,就由般若奴主事。
般若奴是被李危带回府中的舞姬,自称是他的妾室,当是半个主子,竟也能让人信服。
可惜王府太小,王爷又不在,她从小走南闯北,就喜欢别人给她捧场叫好,爱热闹,于是就每日在府里跳舞,引得不少小厮丫鬟喜欢,侍卫们也多是年少之人,又道哪个少年不怀春,被她勾得是三魂出了七窍,争得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般若奴制止了他们,让他们不许打架,否则就再也不跳舞了。
他们便商议出,每日轮流来看她跳舞,今日不巧,正好轮到薛萍。
那小厮吹了一声长哨,薛萍警觉,收了手鼓,问他怎么了。
“快都撤了吧,王妃回府了。”
任凭哪个正经的府邸,也不愿见到府中女眷与侍卫这般没规矩的,又是在王府,弄不好是要一起被杀头的。
薛萍将手鼓一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