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tor Ray

结束了讲述，仙道抬眼看坐在病床上一直安静聆听的靳男。此时的她，有些过分地平静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下。”三分钟的沉默后，她也将视线投注于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一分钟后。

仙道拉上病房的门，若有所思地在医院的走廊里左右徘徊了片刻，终于在一台自动贩卖机前停了下来。

一只硬币、两只硬币、第五只硬币投下去，他弯腰从出口处拿出了一罐咖啡。

“美国不是个好地方吧，自动贩卖机里连茶都没有一瓶——” Ray医生好笑地看着一直盯着手中未开封咖啡发呆的仙道，开口道。

“Ray，”冲他点了点头，仙道将手中的咖啡扔给了他。

仙道在撒谎。或者至少，他没有告诉她全部的事情。虽然他说过，她什么都可以问他。

“我想一个人静一下。”刚才她这么说。

“为什么？”他只是漫不经心地问。

她很想大声质问他，如果流川枫杀了田中，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田中罗莎最后一篇日记里会提到他的名字？为什么流川枫的衣橱里会保有他的球衣，？为什么在这段回忆里牵扯到他自己的事情，他一句也不提？

话到嘴边，所有的质问却无力退缩了，于是她只抛出疲倦的淡淡的一句：“因为我看不透你。”

“嗯？”他似乎有些意外。

“或者说，”她移开视线，不再直视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你不想让人看透。”

半分钟后，房里的沉默被他合上房门的声音打断。他的声音隔着门板好好地完整地传了进来：“为什么一定要看透身边的人？只和能看透的人呆在一起，你就会比较安全吗？”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Ray医生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道：“你刚才在病房里跟那位小姐讲的话，我都听到了。”

仙道颇无奈地盯了他一眼：“你还是这么爱偷听。”

“我说，”Ray医生继续道，“为什么不告诉她你自己的事情？你承受的，不见得比流川枫少。”

“呵，”仙道起身，回头，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唔，真是麻烦啊。Ray医生，你还是这么哆嗦。”

然后他转头，悠闲地踱向走廊那头，只留下一句吩咐：“这边的事，请不要联络流川枫。”

Ray医生正要入口的咖啡全数喷了出来。

心虚地擦拭白衫上的水渍，他很郁闷地想：怎么办呢，我已经联络了耶——

半小时前。

圣安东尼奥的黑夜，浓黑得不见一丝光线的房间。

黑色大床上，睡梦中的颀长身影很不安稳地辗转反侧。

西雅图的暗巷，酒吧隐约透出的灯光，和昏黄的街灯一起，惨淡地映上田中罗莎那苍白阴郁的脸孔。

“为什么？”他拿起手中塑料袋中装着的白色药丸，质问道。

‘你知道了。”田中却好象如释重负的样子。

“为什么。”他接着问。

“流川君，”她却反过来问他，非常好笑而荒唐的问题，“篮球和我，哪个比较重要？”

他不由自主地啧了一声，仿佛这是多么愚蠢的问题似的。

田中的眼色变得有些张惶，接着问，她紧追不放：“那如果没有篮球，我是重要的吗？”

“没有篮球——”他第一次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然后他答，十分笃定，“没有篮球，就没有我。”

然后他似乎有些明白：“所以——你要毁了我的篮球？”

不由自主地他又从喉咙里发出“啧”的一声，仿佛这是这多荒腔走板不可理喻的做法。

“你一定在想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吧？没错，我就是个疯子！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除了篮球，你眼里就看不见别的东西了吗？！我恨篮球，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篮球！”那个叫田中罗莎的女人，突然在他面前歇斯底里起来。

最后她退到墙角，精疲力竭地掩面抽泣：“没有篮球，就没有流川枫——呵呵”她哭毕又笑，“除了篮球，什么都没有的你，真可怜。用尽一切手段想要挤进这样的你心里的我，更可怜——呵呵——没有篮球，就没有我——多么美妙的回答——”

“Rose，跟他废话这么多干嘛？！不如让兄弟们来替你出口气吧，反正我们早就看这小子不爽了！”

黑暗中突然涌出一大群人来。领头的几个，定睛一看，竟然是和他在球场上并肩作战了近一个赛季的队员。

月光下，这群人手中的铁棍或钢管明晃晃地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