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医
“一个日本女人。美籍日本人,长得嘛,还可以吧。”他扭头上下打量靳男一番,“反正比你好看。后来我知道是他们队里的队医。”
靳男白他一眼,问:“为什么?”
“我听见流川枫责问她给他开的止痛药有问题,那女人说——她的日文发音很怪——Q13,我听见她说Q13——然后她用英文,很得意,说他活该。说他眼里就只有篮球,所以只要把篮球拿掉就可以毁了他,说她就想毁了他。”
靳男觉得呼吸不过来。然后呢——她睁大眼睛无声地问他。
仙道伸手搂住她,轻扣她肩膀:“然后,有一群黑人,后来我知道有些是他队里的球员,围了过来。接着,他们打了起来——那个女孩和他们串通好的,给他开Q13也好,约他来这儿谈也好,都是串通好的。”
她立即揍了他一拳:“你当时为什么不去帮忙啊?!”
仙道无奈地撇了她一眼:“我第一时间冲上去。人太多了,流川枫很能打,可是人越来越多,我们两个被分开了,他那边被一群人围住我看不清情况,后来,我听见有人大声喊:‘这家伙毒瘾犯了’——然后,我听见他应该被打得很惨,当时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我应该报警,而不是第一时间冲上去——”
“仙道——”你应该也挨了不轻的打——她握住在她肩上轻轻颤动的手掌,无声给他力量,“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仙道反手扣住她的手指,犹豫着顿了顿:“没什么,打完人就散了。我送他去医院,四根肋骨骨折、头盖骨裂缝、脾上被刺了两刀。奇怪的是他的手和脚没有一处重伤,我想是因为他怕不能再打篮球,所以全用头和身体去挡。抢救了整整一夜才止住血,用掉了整个医院血库的AB型阴性血。”
靳男的脑海里浮现出漫天遍野血淋淋的可怕一幕,她突然觉得很冷,以至于整个身体都轻轻颤抖起来,她身边的人也和她一样,因这种可怕的回忆而轻轻颤抖着。
长得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她转头,定定望进仙道漆黑的眼里,开口问;“你确定你英语的听力没问题?”
“唔?!”这回轮到仙道反应不过来。
她站起身,面向已经沉下海面的最后一线阳光,小声却坚决地说道:“如你所说,只要采访到那个队医和那些人,就能证明真相。流川枫他,并不是因为伤痛和堕落就去碰毒品的人——”
仙道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喃喃道:“采访不到了——那个队医,她已经死了。”
“死了?!”她惊呼出声,一阵铃声却在这时响起,居然是他给她哼过的那段有关米奇的电音旋律。
仙道掏出手机,接了电话。他脸色渐沉,半分钟后他将手机递给了她:“你的电话。”他淡淡道。
有些狐疑地接过手机,她应声道:“是我,藤真槿蓝。”
“你在哪?”冷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打去你家说他去找过你。”
她有些意外:“我在神奈川——”
“我现在过来。”
“不用啦,没什么事啊——”她急急道。
“那你马上回来。”他在那头简短地命令道。不容争辩的语气。
“可是,我打算晚上顺道去湘南找一个朋友——”她仍是要争辩。
“我过去,或者你回来。”他仍是不容争辩。
正要开口拒绝的靳男突然想起那片暗无天日的血淋淋的画面,心中疑惑仍存。轻叹口气,她应道:“好——我马上回去。”
电波另一端黑暗的公寓房间里,冷清苍白的脸上因她的这句回答浮现短暂笑意。流川枫道:“我等你。我想你陪我去见一个人。”
半个小时后。入夜的镰仓海湾传来了海滨浴场即将关闭的广播声。
仙道独自一人站在海边的巨大礁石上,张开双臂学着她当年的样子拥抱了海风。
半小时前她拒绝了自己陪着回东京的提议,她拒绝也好。否则,真不知该怎样向她解释那位死去的队医。
是吗?如果他是河流的话,我就是海。
河流奔流向前,可是海,无论多少次都会回来,绝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