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馆
最近京城风月场所的生意都不太好。
金絮嗑着瓜子,坐在廊下遮阴处,忧愁这两天的进账。
前几日刚给姑娘们结了月俸,现银已经快入不敷出了,就连手中这零星几个瓜子都还是上月剩余的。她幽幽叹气。
“金絮,你这个骗人的老鸨!”
出神间,一道怒喊惊起檐上飞鸟。
金絮转眼一看,拐角里丽姬疾步走来,飞起的衣袂像绽开的花朵,怒容与火红的衣裳两相辉映。
她搓去捏着的瓜子壳,愣道:“我怎么骗你了?”
“我入馆时你答应我每顿都有肉的话去哪儿了?!”
“哦......”金絮眨眨眼,“这个啊——就是,馆里不是缺银子嘛,我就让那钱屠夫今日少送了一点肉食。”
“那是少送了一点?唾沫星子大的肉你就拿来敷衍我?”
丽姬秀眉一瞪,坐到她对面,质问地看着她,“我不管,反正我没吃饱。”
金絮端详丽姬圆润勾尾的狐狸眼和细腻光泽的脸颊,道:“没吃饱,但气色还是很好嘛。现在肉价很贵的,这一顿不吃,不是也没饿着嘛。”
“饿着了!”
金絮无奈,“好好好,我晚上给你补回来行不行?可别饿着我的花魁了。”
“前花魁!”丽姬语气不善地纠正。
“是是是,前花魁。”见丽姬差不多满意,金絮正想起身,又来一人,是丫鬟小缃。
“阿絮姐,畅春阁的包阁主来找你。”
“包阁主?”金絮略一思忖,大概知道包春娘来找她是为何事,便道:“我知道了,你带点银子准备跟我出门一趟。”
“好。”小缃离开。
金絮将手中瓜子倒入丽姬掌心,“先吃着,垫垫肚子,等我晚上回来。”
“这点瓜子喂鸟都不够。”丽姬边嫌弃边坐到她原本的位置开始嗑起来。
金絮沿廊从前馆外侧去至正门,门外停了一辆简朴的马车,车旁站着包春娘。
包阁主神色不耐,身上亮黄的衣裳被太阳晒得愈发艳丽。
金絮忍不住眯眼,远远便嗅到一股脂粉香,率先打招呼:“包阁主好啊。”
“哟,絮娘。”包春娘扭着丰乳肥臀走近,浓妆艳抹的脸笑成一团,脂粉浅浅地陷进皮肤里,“你馆内,这几日生意不好吧?”
金絮脸带笑,“是不太好。包阁主要进去坐坐吗?”
包春娘顿时笑开,捏着帕子的手虚捂嘴边,“呵呵,我就不去坐了。我们几大馆都派了人去勤思酒楼议事,一块儿商量商量今后打算,我来就问你去不去。”
“是有关初香坊的事吗?”金絮问:“那我自然去。”
包春娘帕边的眼睛斜刺过来,笑得更开了,“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事?哦哟,我还以为你不去的,你们温柔馆不是一向不争的么?”
“事情不小,还是争一下的好。”金絮笑笑,余光注意到小缃走至身后,“你们约的是哪一日?到时我定准......”
“就是今日。”包春娘眼睛斜睨着她转身,小厮立刻车边摆凳,“你若要去,便现在与我一同去了,上车吧。”边踏步上车,边用刻意压低却又能让人听见的语调碎碎念叨:“如今倒是知道要分‘你们’和‘我们’了......”
金絮当做没听见,继续笑,“多谢包阁主。”她也踏上马车,“包阁主今日能特地来告知我还愿意捎带我一程,真是万分感谢了。”
包春娘坐在最里面,听见她这话微微挺直了腰杆,再抬了抬下巴,却是没回话。
金絮坐在侧边,看了眼薄薄的门帘,能透过门帘大致看见车外的风景,她不动声色向后挪,靠在车壁上。随即车身一抖,晃晃悠悠地往前行。
事情就发生在半月前。
那天夜里,京城四大青楼之一的初香坊突然死了个男客,消息还未传开,廷尉当夜就迅速封锁了初香坊,捕获馆内一干人等。
坊间目前只知道死的人是丞相府长史,至于因何而死、自杀还是谋杀则一概不知,民众各说纷纭,谣言四起。金絮是第二日一早才听说的,她知道后没过三日,青楼女子刺杀相府要员这一流言已经不胫而走。直到第五日,廷尉发出通告,言案子告破之前,民众尽量少、官员禁止逗留秦楼楚馆等地。京内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谣言越传越夸张,有的香艳有的阴狠,却都致使各大青楼生意名誉断崖下跌。
温柔馆跌得尤其严重。
金絮心态还算平和,即便生意不好,这几年积蓄也不是说没就能没的。她猜到鸨母们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想去向官府自证清白。只是她担心的是初香坊真的杀了相府长史,那样的话,不知她们一伙去跟官府告状的人会不会不仅无法摆脱和初香坊的关系,反会显得自己是急于脱罪,然后被当成从犯。
她不清楚官府办案原则是怎样,但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