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四）

霍灵果决的转过身，翻身上马的动作飒然而流畅。

两人告别之后，霍灵再未转过头看他。她从来都是这样敢于断离舍。

霍家父女骑高头大马拱手同前来送行的将领们作别。他们身后是摇曳且绵长的押镖车队。

车队远走，卫天凛如尊雕像般一直目送霍灵到遥远的地平线。车队消失在远处，他仍然站着没动。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身后有个老者忽然念起柳永的《雨霖铃》，卫天凛侧头，原来是晋国侯尚昆。

尚昆捋着长须道：“骤雨初歇不假、伤离别亦不假。只是这崇武门外虽有长亭和烟柳，现在却是酷暑当道的夏日，王爷脸上的离愁别绪，可是与这火炉子一样的天格格不入啊。”

卫天凛转过身：“侯爷今日得了桩大买卖，说话也与平日不同了。”

尚昆做事左右逢源，向来不语他人是非、处处油滑谨慎。

“二殿下与本侯相交不多，您听到的那些闲言赘语其实并非本侯真正的为人。”尚昆呵呵笑道，“镇南王有女儿要宠爱，本侯正巧也有个女儿寄在王爷府上。意儿最近几日可好？她可曾因霍王府的事情哭过？”

卫天凛未料想晋国侯有这一问，便说：“若她哭过，侯爷想治本王的罪替她出气么？”

晋国侯不禁又问：“王爷说话可当真，意儿确实为此事哭过？”

卫天凛脸黑了大半：“侯爷究竟想问什么，我已将她哄好了。侯爷还是少□□们夫妻的心才是。”

晋国侯听罢，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他摸着胡子说：“既如此，王爷便多哄着她些。我从前既不常见她笑，也从未闻她哭。意儿如今若是多些泪恐是好事。”

燕王被晋国侯的话搞得发怔，晋国侯又说：“若王爷能让意儿多些笑容那更加好。承祧殿的鱼肉鲜食、沿街的名花鲜草，她都十分喜爱。”

卫天凛被晋国侯的阴阳怪气弄得有些发急，他按下心头的烦躁问：“侯爷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么。”

“本侯只恨自己位卑，管不了意儿的事。”晋国侯靠近卫天凛，压低声音说，“王爷若真怜惜意儿，不妨多赏给她些东西。她这个孩子，不在乎您心里有几个霍灵那样的人物，只在意身边的人对她是怎样的心。意儿可怜的很也奇怪的很。王爷，您千万别着了她的道。”

卫天凛皱起眉峰，晋国侯则哈哈一笑，告辞而走。

晋国侯走后，有几个武官上前同卫天凛行礼问安，顺带讨论些军中要务与南边的战事。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崇武门前的人终于散的差不多。权贵之中只剩燕王和雁荡军主将慕楚然留在门前。

“殿下，眼见就到中午。咱们去□□街找家馆子聊聊可好？”

慕楚然二十有余，是与杀虎将李元将齐名的雁荡军名将。他马上功夫非凡，可纵马持双刀夜行百里。因而得名双刀飞将军。

卫天凛被晋国侯的一番话弄得心下极其烦躁。他问慕楚然：“你身上的伤好全了吗？伤若没好，不准饮酒。”

半年之前，慕楚然做为雁荡军前锋大将与周寻共赴睚眦岭。他们本以为的一场大捷转眼变作南人的险境。慕楚然带领二十七人奋力拼杀，最后只余他一人杀出重围。他夜奔百里而渡江，拖着重伤将消息传给卫天凛。周寻全家则尽数被抓，惨死城中。

此战之后，慕楚然因伤势太重，肩胛骨到腰际的刀伤始终难以痊愈。他因此被召回京中休养至今，半年过去，到如今他仍无法恢复受伤前的战力。

“我又不是女人，哪里这么娇气。大丈夫若是因点筋骨伤痛就不能饮酒，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慕楚然攀上卫天凛的肩膀，“走走走，□□大街有家川菜馆子我最近特别爱吃，跟我一道尝尝去。”

慕楚然卸甲后，世上再无双刀飞将军纵横沙场的传说。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慕楚然被判端起不能上战场时也曾有段失落，现如今则调整好心态，准备面对没有战场拼杀的新生活。

卫天凛仰头看了看天，说：“我还有事，你自己吃去。”

慕楚然不干：“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晋国侯同你说什么了，从刚才起你脸色就不好。”

“尚昆话里有话，我懒得猜。”卫天凛撩袍一振，“先走一步，改天再聚。”

“你等会儿！霍大小姐都走了，你这么着急去找谁？”慕楚然拉着他不松手，“我远远听你和尚昆的话是绕着那姓南君的小叛徒展开的，你不会是急着去找她吧？”

卫天凛胸口憋气：“她不是叛徒。”

“那她是什么？奸细还是你的禁脔？”

卫天凛不理慕楚然，对身边的方正说：“把飞陟的牵过来，回王府！”

慕楚然见卫天凛已怒，忙高举双手拦在他面前：“兄弟重要还是女人重要？她一天到晚都在府里等着你，今天吃不到明天吃也行。”

“我说今日要回去陪她，就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