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如饴（四）

夏日天亮的早，万物都带着生气。

燕王在北都这半年也不能全然只顾玩乐。早上他需要进宫同大臣们一道上早朝，朝班散后，他本十日有八日在太子的承祧宮同哥哥一道用早膳。可今天燕王不知什么原因，忽然说要回府吃早饭。

府里的厨子早早得了信儿，大展身手做了许多精致的早餐且都是按王爷吩咐的按两人份备出。府里众多下人张罗着摆双份碟碗时，已然懂了自家主人的心思。

燕王的马停在王府门口时，已有腿脚快的往东院报信。只是他们连东院门都没跨进就给南棠拦住。

这下这些的脚都不肯再往燕王殿下身边凑。最终还是权管家站在燕王面前复述了南棠的话：“我们公主昨日劳累，到现在还没有起来。公主什么时候睡醒就什么时候用饭，不必按照早午饭的时间来供——公主劳累过度自然侍候不好王爷，王爷若是怪罪我们公主身心不济于王妃之位，便还是将我们关起来最省心。”

燕王听完竟然也没怒，坐在桌前让下人将右手放着的空碗筷撤掉之后一人吃起早饭来。

不出所料，东院中午也请燕王不必等燕王妃一道用午膳。燕王多问了句燕王妃是否还睡着的话。传话的奴仆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未等燕王发怒，人已被方正轰了出去。

方正拱手问：“王爷，可需要属下去趟东院？”

片刻之后，燕王说：“不必去了，南棠那丫头把她主子的命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若有什么事，南棠定会来报。”

方正听见如此就退下去。饭后，云淮如约而来。

燕王在正屋书房处见云淮。今日云淮穿着件浅灰的广袖袍，眯着眼睛看不出是不是真的在笑。

他朝坐上的燕王拱手请安，然后说：“殿下，南边又换皇帝了。”

燕王将一张兵部呈上的帖子仍在桌上，懒散地说：“你的消息比兵部晚一步。这一岁小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怎的轮到他掌国玺？”

“他两个哥哥的母亲都在逃跑的时候薨了。十五岁的虽然是贵妃生的，但有腿疾，路上没死已经是万幸。小的那个则是南君俀跟奴婢生的，一直以来不得承认。”云淮拢拢袖子，“现在高坐皇位的这小儿，据说连身正经黄袍都没有。毕竟还是年纪小，尚且连话也说不全。”

燕王捏起桌上摊开的帖子，兴致颇高：“听说这孩子的母亲也姓祖？”

南周小朝廷立国这几年，最常出的事情就是换皇帝。北齐朝廷对这事本无甚兴趣，但这儿皇帝的母亲与南周第一将帅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事令关注南方战场的人们十分挂心。

“是。”云淮眉眼蜿蜒得更深，“这女子是祖憬悟的表妹，立她的孩子为帝。等于说整个南朝已经改姓祖。”

燕王笑道：“原以为他们有多大的志向要保南君氏王朝呢，到头来还不是他自己想要这皇位！”

云淮又说：“坊间传闻说，这小儿才一岁，推算日子像是南君俀刚逃跑的时候生的，所以这孩子也许是祖憬悟……”

“坊间传闻怎能当真。”燕王摆摆手，“北都破城前祖憬悟还在南方沿海转悠呢，哪有时间和他表妹暗通款曲。再说，祖憬悟已经有三个儿子，就算这孩子是他亲子，既然他让这孩子姓南君，以后儿皇帝也只能是南君氏的皇帝。是不是亲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否控制住这孩子。”

云淮拱手：“是，不管这孩子是谁，现下南君氏统治下的南周，已算真正气数尽了。待祖憬悟称王，南君氏这一族的皇族男丁便会被全灭干净。”

听完这话，燕王忽然想到东院里的南君意。他怔忡一瞬，忽然发问：“南朝原太子怎么死的？”

云淮也是一愣：“臣这边得到的线报说是突然暴毙，兵部不是这么说的？”

燕王说：“折子里写了三行南朝太子如何荒淫致死。这种死法是南君俀的死法，不是太子的。”

这太子向来胆小如鼠。因他父皇是在酒色侵蚀下死掉的。他后来登基后竟吓得不敢和女子同房，每天晚上都同自己母亲同床而睡。兵部线报里说，南周太子是纵欲而亡，太后失了丈夫和儿子，便也上吊死了。

云淮沉吟道：“殿下觉得这太子死的蹊跷？”

燕王扔下手里的兵部帖子，皱着眉说：“兵部这个死法是南周儿皇帝在圣旨里写的原话。当初南君俀的死法人尽皆知，南朝都给美化成因病窒息而亡，到太子这里倒是不加遮掩，有些奇怪。”

云淮面色肃穆起来：“臣再派人去查。”

燕王想了想，说：“你把这些信息整理一下，备出两份来，呈我一份，也给李元将送去一份。”

“诺。”

燕王面上挂上凝重之色：“南边朝廷窝里斗得厉害，但那些人也还是有些本事的。就像上次睚眦岭，若不是我太轻敌而错漏消息，也不会让他们得手。我们要防着他们拿假消息使诈。”

云淮说：“臣今天整理好后，即刻快马传给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