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乱(八)
中午南君意的遭遇,除了那三个姑娘知道外再未惊动其他人。
日头渐足,世子便将下午的活动安排在东花园举行。小湖于西,蜿蜒的水道则遍布东院,美食美酒摆在溪水旁,有人坐着畅饮、有人摇着折扇闲聊,还有青年男女在互传情诗,全然一副夏日嬉戏图卷。
南君意在开席后很晚才来,她扶着南棠走的很慢。远看着像受了什么委屈,孤零零一个人带着个瘦小的侍女独自徘徊。
南棠四处寻觅,终于在凉亭里看到盯着她们不住审视的燕王。那眼神里像有钉子似的只扎在南君意一人身上,南棠被这狩猎者一般的目光吓得回缩,扶着南君意极不情愿的朝八角凉亭处走。
南君意半垂着眼睑,对于周边事物皆视而不见。走着走着,不时还让石板路绊几下,病恹恹的像是饿了许多天。
燕王想起南君意吃饭一贯如鸟吃食,又想起吴周道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他心里愤愤,却又在南君意坐过来后将一盒小食推到她面前,瓮声瓮气的说:“这些吃食是世子特意进上来的,你每样都尝一些,别让世子难做。”
南君意回神,发傻一般问燕王:“王爷说什么?”
燕王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南君意听清楚后诚实的解释说:“这不是特意上贡的,下面那些散席也有,不够吃可以再要。”
燕王好心当成驴肝肺,整张脸变得非常不好看。南君意不知他气愤的缘由,见他面色难看忙拿起一块桃花糕咬一口。南君意“唔”一声,又拿起一块桂花糖糕,也只咬了一口。
南君意低头想了一下,拿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狼毫笔,在纸上写下两行字:“糖油过多应减半。花瓣不可皆捣成泥,需留些残瓣,花香才足。”
燕王居高临下,看到簪花小楷从笔尖流畅逸出,闺阁体中很少有带如此刚健险劲的字。他不由的又仔细瞧了瞧南君意的侧脸,柳眉垂目,鬓发与唇角也都是柔和的姿态,哪里有半点字如其人的意思。
燕王问:“你写这些做什么?”
南君意将写好的字条交给晋国候府的家丁,歪头而笑:“点心味道有些过,大家吃起来恐会觉得腻。我写下改进方子托南棠交给后厨,望他们能精进手艺。”
“你倒爱管闲事。”
南君意摇摇头,小声说:“本就是我教厨房里的师傅们做的,大概是方子写的不准才让他们做的失手。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告诉他们些窍门也是我应该做的。”
燕王难得惊讶,挑起眉梢从南君意的盘子里拿起剩下的半块桂花糖糕便咬。
“王爷!”南君意不料燕王如此,不由提高了声音,“这块脏!”
嘴里的糖糕随咀嚼慢慢散开,甜腻的花香如一场骤雨,霎时倾满口腔。燕王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人,末了还伸出舌头舔舔唇角:“很甜,挺好吃的。”
南君意整个人耸起来,脸色比刚喝完北州大曲时还红。她支吾半天,终于说:“好吧。”
“什么好吧?没头没尾的。”
燕王伸手想将南君意碟中的桃花糕也取来吃,但南君意手更快,她抢在燕王下手前将盘子递给身后的南棠,囫囵乱说:“这点心沾了灰,你拿到后厨擦一擦收好。”
“南棠站住。”燕王定住南棠去路,又对南君意说,“吃的东西哪里能擦,擦了反而更脏。”
南君意将两人之间的食盒推回燕王面前,低声说:“王爷要是觉得味道好这里还有许多,何必非要食那半块。”
燕王从南棠手里夺回盘子,用手拿起半块桃花糕直接扔在嘴里,边嚼边笑看南君意。南君意沉默的瞧着燕王将自己咬过的半块糕点全都吞进肚里。撇过头,再不说话。
燕王瞧着南君意,见她脸色不仅再没染上害羞的红色,反是一片惨白。挑逗她的心情全没了,只说:“你怎的如此小气?”
南君意似乎决意不理燕王。可燕王也下了非要把面前人点着的打算。他又说:“本王还未嫌弃你,你倒先嫌起本王。你以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手艺么?燕王妃不会女红只会做饭,说出去可好听得体?”
“王爷从前没听过关于我的传闻吧?我是因克死南君氏全族人才得以保全性命活下来的。所以我沾过、用过的东西都是不详之物。说是污脏并不为过。”南君意低声言道,“我不学女红也是这个原因。我本也是不会做饭的,但总要生存,这才学的手艺。”
燕王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一时想不出答言。
南君意以为燕王被自己的话吓到,便露出一点羞赧的笑,接着说:“王爷对不起,没有事先同您说这些是我的错。若您怕刚才那两块糕点给您招来祸事的话,可饮一些端午时的雄黄酒或是今晚睡觉的时候在房里烧些艾叶和檀香。这些东西都是能驱邪安神的,如果您还不放心,也可去丘山的庙里求个开过光的护身符,我想只要是能趋邪祟的东西应该都会有用吧。”
“……你觉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