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花阳焰
不知因何,这一箭后,原本应该顺着方向离场,然而骏马突然受惊,狂嘶一声,猛地扬起前蹄,尤若人立。
猝不及防间,谢寻山的身子也跟着往后猛地一栽,他迅速扯缰勒马,却无甚用处,他又试图控制住马奔的方向,然而业已为时过晚。
骏马疾驰,风驰电掣般在场内驰骋了个来回,便横冲直撞,直直奔着人群的方向而去。
人们皆惊呼一声,四散开来,只有褚汶年两腿打颤,怎么也迈不动步子。眼见烈马如黑云般卷土而来,离至身前不过一瞬,情急之下,他擎起手臂护住头,原地蹲下,大喊一声:“殿下!”
“快躲开!”刹那间,谢寻山勉力稳住身形,于腕上施力,极力牵缰,烈马如黑云压城般自褚汶年头上凌空越过。黑马之上,谢寻山的衣袍翻飞,像一朵飘云,更像一道惊电,众人惊愕间亦被其风华所摄。
谢寻山将覆在眼上的黑绸带一扯,拔出腰间佩刀,刀光朝斜下方一闪,狠狠扎在马腹上。骏马吃痛哀鸣一声,他趁机拨缰将马头掉转,引其朝着河岸冲去。
“扑哧”一声,刀刃没入马腹,再拔出时,溅起一线的血。见马速丝毫不减,他又歪下身,连刀扎在马腿根部,顿觉身下骏马一抽,而其肌肉暴起,有隐隐鼓动的迹象,来不及思考太多,他甩手弃掉缰绳,举刀向前方的树干劈去。
一声巨响,恍若晴天打雷。
树干被拦腰折断,两条雄健的后马腿绊在树上,只博得这一瞬的停歇,谢寻山便顺势滚下马背,跌进一旁的草丛里。
烈马怒嘶而过,卷过一溜烟的尘土,将两岸的绿柳撕扯成一道模糊的光影。马蹄踩过草丛中淡紫淡黄的花,却并未沾染上什么香气,反观花蕊,已然被狠狠碾进泥土中,两行碗口大小的蹄印旁,翻起一排杂乱的铁线草。
惊奇的是,它竟长嘶一声,一头撞死在树上,死到临头都没停下狂奔。
抽刀、驭马、断树、脱身,这期间似乎太长,让在场所有人都捏了把汗,可又似乎太短,从事发到现在,竟不过短短一瞬间。
众人屏息凝神,只觉流动的风都为之停滞了数秒,良久才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久久不敢上前,亦不敢发一语。
土腥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弥漫开来,闻之令人作呕。
宝津楼上的贵女早就忘了惊呼,谢寻微也僵立在原地,手中死死握着雕花栏杆。一滴冷汗自她额间滑落至下颚,分明是三伏酷暑,她却如置冰霜,只有刻下胸腔里仍且跳动着的心,尚且可以为她的存活作证。
“砰砰--”
“砰砰--”
“砰砰--”
此刻她竟可以不借助任何外物,便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