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
走下来,径直来到拓跋玉兰的面前,以雷霆之势一脚将拓拔玉兰踹下了台阶,踹回了地牢之中。
她背靠着风雪,将御寒的兜帽取下,露出一张满是糟污的稚嫩脸庞。她将怀中的幼狼放下,走下阶梯,一把将拓拔玉兰拉起,丢入满是刑具的刑房。
一路上,拓跋玉兰都拼命的想要透过被血糊住的双眼,看清眼前姑娘的模样。她没见过她,但她从儿子的口中听说过她,是一个调皮伶俐、聪明可爱的姑娘。
她的儿子喜欢她。
可如今,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掩住了她的开朗,刺目的伤口划破了她的阳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没有欣喜与快乐,只有浓重的仇恨与厌恶。
“给我一个留下你的理由。”章麓冷漠的说。
“我能为你复仇。”
“为我?”章麓的嘴角噙着笑,可这笑却充满讽刺。
拓拔玉兰踉跄着站起身,她比章麓高出半个头,但在气势上却远输对方。
“神花军的令牌有两份,一份还在我身上,另一份在我侄女那里。兄长就算动,也得问问摄政王同不同意。但他们两个都觊觎神花军的兵权,定然会狗咬狗,落得两败俱伤。”拓跋玉兰的眉眼间积满阴沉,一身杀伐之气藏都藏不住,“我的夫君和儿子也死在这里,我不会放过所有参与这场谋划的人。我虽姓拓跋,但在今日,拓跋玉兰已死,此后,我便是六姑娘手中的一柄刀,一条狗,只要能让我报仇,不管六姑娘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章麓眸光微闪,她不知道三哥对她说了什么,能让性情孤傲的拓跋玉兰说出这样一番自轻自贱的话。不过,这也正合她意。
“崔环你可认识?”
“听过,邓州伯的小舅舅,是他外婆的老来子,为了剩下这个儿子,连命都搭进去了。所以邓州伯的母亲对这个弟弟颇为宠护,但邓州伯似乎不喜欢他。”拓跋玉兰如实道。
“我要一个留着拓跋血脉和崔氏血脉的孩子,你可明白?”
拓跋玉兰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
章麓敛下眸中恨意,没多做解释:“你管去做,这个孩子我自有用处。”说罢,她摘下脖颈中挂着的血玉,递给她:“将来事成,拿它去长安找我。”
章麓重新带上兜帽,转过身,眼泪不争气的滑下来。她可以恨祁中岳,恨吐谷浑王,恨拓跋朱,恨赵知舟,但她无法去恨拓跋玉兰,一个生来就被当做质子的女人。
这会让她想到远在长安的姑姑,从会走路起,就被送往长安,被北辰朝的太康帝作为挟制父兄的筹码。
门口的那一脚,算是全了两人所有的仇怨。
五原郡的雪依旧下得广而急,章麓重新登上马车,一路摇晃着离开五原郡,踏上返回范阳的路。
砾石颠簸着马车轮毂,北风凛冽而至。在行出东郊百里时,她猛的掀开车帘,沿着连绵的北山遥望,那里铸造着宛若龙脊的万里长城。
团絮般的雪花洋洋洒洒,将连绵山脉粉饰做苍茫一片。
她仿佛又听见了雷雷战鼓,幽幽号鸣,穿过这片巍峨的大山,滑过这道沧桑的城墙,一路向北,呼啸着,叫嚷着,遮天蔽日,袭向整片北方。
*
五年后,范阳。
一声声兴奋的狼啸声在院中响起,惊起一片飞鸟。
书房的门被推开,晴野高举着茶盘走进来,腿旁是一只试图扒拉她的高大银狼。
“姑娘!你管管‘麓风’!它又把山上捕来的猎物丢在院子里!”晴野边抱怨,边与名为‘麓风’的银狼周璇,左右移步艰难的抵达章麓的桌案旁。
正在阅读信件的章麓一抬眼,就看见满口鲜血的狼头搭在桌案边,圆圆的兽瞳好奇的嗅着桌上写着‘六姐姐亲启’的书信。
章麓的眉峰几不可闻的跳动了一下,指着门外对‘麓风’道:“出去。”
‘麓风’呜咽了一声,无辜的瞪着铜铃大小的双眼,一眨都不眨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可惜章麓心弦微颤,但依旧不为所动,坚定不移的重复道:“撒娇没用,出去!”
‘麓风’这才委屈的把脑袋从桌案上拿下来,一步三回头的朝外走去,看向章麓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抛弃了它的负心汉。
“戏精。”晴野撅了噘嘴。
章麓笑着轻轻摇头,将手中的信看完。
“准备一下,明日你和晴放随我去长安。”
“这么着急?”
章麓放下手中的信,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邓州伯已经打到洛阳,不出十日长安必破。我们必须赶在他前面,抵达长安。”
不知道是不是她复仇的脚步距离那个人只剩一步之遥,最近她在夜里总是会梦见当年在北宁关的情景。
血光冲天,红雾缭绕。阵阵腥风扑到鼻尖,带着一声声若有似乎的沉闷咆哮,夹着连绵成片的无尽骸骨。无数死不瞑目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