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
只见那张偌大的方桌上,只摆着一锅掺着杂粮的薄粥,几碟卖相不佳的咸菜,仿佛正在一齐朝着来客道:抱歉。
“这怎么回事?军粮呢?不够了?”盛辞转头望着贺子骞。
连主帅营都吃得这么寒碜,那血衣军其他下士吃的又是什么东西?
“当然不够,朝廷拨的军饷早就用完了,我们难道还能向饥民征粮不成?这可是淮安王当年定下来的死规矩,再饿不吃百姓一粒米。”贺子骞晃着脑袋,“不过你放心,林戟这人向来一碗水端得平,他吃什么下士就吃什么,不至于真喝西北风。”
那这些东西对于每日操练数个时辰的血衣军士来说,和西北风有什么区别?林戟果然还是一贯报喜不报忧,她连军中物资匮乏至此都不知道!
盛辞拍了拍空荡荡的桌子,咬牙道:“林戟肯定在校场,走,去找他!”
林戟还真不在校场。
他住不惯瓦墙砌成的房屋,觉得不自在,总爱睡四面透风的军帐。盛辞一边恼火这人越发不长进了,竟然还睡懒觉,直接冲进去把他提了起来。
“啪啪”两声左右开弓,林戟总算悠悠转醒,迷蒙道:“老大?什么时辰了?”
盛辞盯着他眼下一片青黑,冷冷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打完仗不赶紧睡觉,偷牛去了?”
林戟挠着后脑勺连连憨笑,就是不说话。她更气了,抬手一扬就召人过来,道林戟知情不报,按军法处置,赏二十军棍。
话音刚落,一旁从前就总跟在林戟屁股后头的下士冲了进来,抱着盛辞大腿哭道:“将军!林副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他真不是去偷牛了,我可以作证,他是去种麦子了!”
本来准备老老实实去领罚的林戟这时才瞪起眼来,“小曲,你胡咧咧什么!”
“真的!”
唤作小曲的下士泪眼汪汪地看了一眼盛辞,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打开往手心一倒,真是一堆黄澄澄的麦粒。
“林副将看我们每天都吃不饱,说他从前最会种粮食了,白天带着我们操练,晚上就自己去田里种地,说肯定不怨老天爷,就是这附近的农户都不懂怎么种庄稼,才颗粒无收……”
盛辞张了张唇,望向垂头丧气的林戟,许久才说得出话来:“……哦,那你种出来了?”
如她所料,林戟失落地摇了摇头:“这里天旱,沙地留不住水,麦粒撒进去没两天就被风吹成灰了,啥也没种出来。”
当然种不出来!今年是灾旱天,京城附近得天独厚的水田坡地都种不出多少庄稼,更何况这里?
盛辞无奈,“你还真是一根筋。”
“一根筋咋了?”林戟梗着脖子,满脸不服,“那是老天爷不赏脸,这些麦子也不争气,哪有种不出庄稼的地?都是人不懂侍弄。”
“哦,你懂?就算你种出来了,等麦苗挂穗,血衣军早饿死一大半了。”盛辞敲了一记他脑袋,“洗把脸跟我出来!”
到了校场,血衣军众将士早已将这片空旷占满,人人手上拿着长枪短剑,耍得虎虎生风。
盛辞这是第一次不戴鬼面出现在他们面前。军中人已经得知了冷将军是女儿身的消息,此时就算再傻,瞧着天不服地不管的林副将勾着脑袋跟在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身后,也猜得出她的身份。
她一踏进这些人的视野中,就听见了几句低声私语。
“真是郡主啊?长得还不错……”
“何止不错?这可是淮安王的亲女儿!怪不得冷将军那么猛。”
“那咱们喊什么?见过将军?还是郡主?”
盛辞转头给了林戟一个眼神,他会意,立刻大踏步上前,清了清嗓子道:“一个个的交头接耳什么?冷将军回军营了,你们还不赶紧吱一声?”
这一嗓子浑厚震耳,把众军士的精神都点得激昂起来,他们纷纷挺直了腰板,铆足了劲儿齐声道:“见过冷将军!!”
盛辞不禁微微一笑。
她起初向鹤拦关出发时还觉得忐忑,如今血衣军中这些将士认她认得干脆,与从前没什么不同。是了,战场上向来以实力论高下,是男是女又有何关系?避开熙攘繁杂的京城,只有这里,一切的准则都如风沙般直来直往、简单粗暴。
林戟也很高兴,“老大来了,你们还不快耍两招,让她看看长进没有?”
盛辞睨他一眼,“行了,知道你急着炫耀练兵成果,今日我来,是有更重要的事。”
他纳闷道:“啥事?能比收验练兵成果重要?”
盛辞进了伙房,一堆碗碟摞在一处,还未清洗已被舔得干干净净,灶台上的大锅中只剩清清的刷锅水,可见根本没什么油脂,粮袋也瘪了大半,唯一堆得满的是墙角的柴火枯枝。
“都缺粮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不派人进京向我汇报?”
林戟有些为难,“老大,我知道你在忙着查淮安王的案子,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