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藤
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穿过她的额头,钉进她身后的柱子里。
邱皎的额头多了一枚小小的红点,如寒梅绽放。
她很快便倒下了。
方才从门外走进来的贺子骞冷笑一声,道:“啧,非要来这套,我还想在她身上试试穴位呢。”
盛辞望着地上的尸体,竟然觉得面对死亡非常疲倦。
好像是回到了七年前她刚提剑上战场的时候,像只战战兢兢的鹌鹑,连劈砍都下不去手,直到有一位副将为了保护她身亡,她才知道,战场上从来不存在怜悯与不忍之说,这一剑你不穿到底,对方就随时可能从地上爬起来还你一刀。
从那之后,她就在战场上游刃有余了。
好像这么多年,她的成长全是身边人用死亡换来的。
*
这几日于生死之间来回折腾,总是费神的。
盛辞回房沐浴之后,贺子骞给她清点了身上的伤:膝盖旧疾时不时复发,右肩的箭伤至少要休养生息半个月才能好,还有山洞中的蛇毒未清。
“你才二十出头,就满身伤了大将军,”贺子骞摇了摇头,“我说,你就别再管闲事了,不然西凉还没去到,人得抬过去。”
他这人向来口无遮拦,盛辞已经对他满嘴的不吉祥话习以为常,当放屁听。
她晃了晃右肩,却发现比起昨日已经松快许多,“你用的什么药?见效挺快。”
“就普通草药啊,走得急没带多少名贵药材。”贺子骞凑过来仔细看了她的伤,“的确……你虽然是比常人耐造点,不过平时好像恢复没这么快……你最近吃什么了?”
盛辞回忆了一番,回镇至今,她似乎也就吃了稀松平常的家常菜而已。
“……哦,还有,”她拍拍脑袋,“温虞给我喂了他的血。”
“我在山洞里被竹花蛇咬伤之后,他割血喂我了。”
想起那晚的事,盛辞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她指尖在自己腕上比划了一下,“就这样。然后……他的伤口非常快就痊愈了。”
“竹花蛇?!”
贺子骞惊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你说咬你的是竹花蛇?!”
“小声点!我没聋。”盛辞无奈地捂着耳朵,“这蛇怎么了?被它咬一口能成仙吗?”
“不能成仙,但能升天。”贺子骞抓过她的脚腕,再次检查那细小的伤口,“这种蛇的剧毒程度,在大楚排第二,没别的东西能排第一。你居然被咬了还能活?!”
两人对视良久,俱反应过来了诡异之处:温虞的血竟然能解毒?
“你回镇上的时候,我看了你身上的毒,毒性已经很微弱了,我以为是普通的蛇毒,便没注意。”他坐回椅子里,低声喃喃,“灵兰谷……灵兰谷……”
“我以为他只是灵兰谷中普通的犯人流客,但这么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说?”
“他是药人。”贺子骞斩钉截铁,“只有药人的血才有如此神奇的功效,他们的血可解百毒,受伤之后会痊愈极快,蚊虫蛇蚁这类五毒只敢敬而远之,心头血更是可活死人医白骨。”
盛辞这才想起,从前她和温虞相处时,的确是一靠近他就没有蚊虫侵袭,还有他身上总是带着的清淡香气……
她正出神,贺子骞神色已经严肃起来,沉声道:“如果他是药人,我敢肯定,他不是大楚人士。”
见盛辞一脸诧异,他又解释道:“灵兰谷地处南疆和西凉的交界,大楚极少有人踏足。而药人……这一东西百年来被各族列为禁术,如果不是这两国中信奉灵兰神的子民,没有人会用这么残忍的法子炼化药人。”
“你知道……养蛊吗?”
“药人的炼化之术,就好比养蛊,把几十几百人扔进灵兰谷,要么饿死,要么吃灵兰谷的草药活下去。体质与之相斥的,最多挣扎个两三天就死了,其他相符但心智不够坚定的,也只能挨半个月。而药人……必须要在灵兰谷待上十年。”
盛辞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所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药人,因为没有人能在灵兰谷待上那么久。”
贺子骞凝视着她,“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山野书生。”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头突然有些发闷。这些天的事情桩桩件件全都压在心头,此时由这一个点引爆,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贺子骞望着她此刻凝重神色,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们……”
“娘子。”
温虞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一身素净白袍,脸色有些疲倦,目光触及贺子骞时,又多了几分愠怒,“你怎么又半夜在她房间?”
贺子骞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也许是难得两人没有你来我往地斗嘴,气氛一时诡异,温虞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