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身
渐熄灭了手中风灯,那璎珞坠子晃悠悠的,折射出琉璃色的天光。
“收工放衙!”
同僚们朝着祠堂走去,远远地,辛子鹫已经闻见了饭香,一望,是祠堂附近的几个农户家中,飘出了炊烟。
看来吴柳村邪祟已除干净了,村里连招待采谣官的饭食都备好了。
辛子鹫舔了舔嘴角,馋虫叫勾起来了。脚刚动,她忽然眼睛一眨,被一户黄泥墙吸引去了注意。
她走上前去,只见墙上头用炭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百家姓,姓百家,查贾萨车柴沙夏。
大抵是孩子手笔,像刚念书认了字的娃娃,学了几句新鲜话,便涂涂抹抹地显摆。
辛子鹫现在靠这些玩意儿吃饭,就觉得有趣,走回祠堂,她没往同僚堆里凑,端着饭碗,像找个探头探脑的小娃娃,来问问上头的绕口令。
谁知一看之下,竟连一个都没找到。又问村长,村长却脸色骤然一变,结结巴巴道:“村子娃子顽皮,怕冲撞了老爷们,因此不曾叫出门。”说毕转身就走了。
素日里晒粮食的场地上,此刻一具一具地抬来了尸首,皆是这几日,被笼罩村子的妖邪所害。
辛子鹫嚼着嘴里的腊肉,嘀咕着方才看见的绕口令。
百家姓,姓百家,查贾萨车柴沙夏。
“嗯,后面我记得是,彭朋庞......”
“嘻嘻。”
孩子的声音。
辛子鹫悚然一惊。
谁在笑?
她猛地扭头,身边却没见得什么,只有野花摇曳。
辛子鹫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彭朋庞潘包白皮。”
她顿了顿,直接跳过下一句:“房洪冯凤丰封翁,付胡吴伍邬武乌......”
“嘻嘻嘻!”
灰雾在视线中骤然弥散,刹那间,她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被灰扑扑雾气包裹,而那些身影暗淡的村民脚下,每一个荔枝红的同僚身侧,都蹲着一只鲜血滴沥,眼窝空洞的剥皮小鬼。
“嘻嘻嘻,嘻嘻嘻——”
它们一同拍起手来,声音如同婴孩啼哭般尖利:“百家姓,姓百家,房洪冯凤丰封翁。付胡吴伍邬武乌。仇周赵招曹寿邵。张常蒋章尚商姜。”
“你姓谁,我姓谁?谁家门开大,谁家大门开,百家姓,姓百家。”
辛子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成千上百的小鬼,齐声嘶唱!
“房洪冯凤丰封翁。付胡吴伍邬武乌。廖楼吕卢陆刘鲁。李赖雷林龙梁凌!”
“怎么了?”头儿在辛子鹫背后,朦朦胧胧地问:“都吃过了吧?咱们这便启程,今夜回司。”
“头儿,”辛子鹫喃喃地说:“咱们还是先别走,我觉得,还可再勘查勘查......”
“勘查什么?”吊梢眼的男人走过来,依旧是很不屑的姿态,状似无意地,将一片尘土踢到她脸上:“负责收尾的是我,怎么?咱们辛大人的意思是,我玩忽职守?这村里的妖邪还没除干净?”
话音刚落,拍掌的小鬼声息立止,齐刷刷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朝他们望过来。
“头儿,”辛子鹫懒得和他罗嗦,站起来,把着张守的手:“咱们另一边儿说去。”
张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辛子鹫在他手心,快速地写了几个字:雾里有小鬼。
张守:“如今是融金黄昏,好不漂亮的景致。哪里有雾?”
那些小鬼似有察觉,桀桀嘶声尖笑着,朝他们爬了过来。
成百上千只,密密匝匝,便如同出了窝的蚁群,令辛子鹫头皮骤然一麻。今日来吴柳村的采谣官,不过二十,面对如此庞大数量,怎么可能是对手?
村长火急火燎地过来,乐呵呵道:“老爷们,马喂好了,都牵出来了,这便走?”
辛子鹫回头,只见浓稠雾气下,村长的半颗头颅都被蛀空了,两只眼睛皆是空洞无比,腥臭逼人。那没皮的小鬼缩在他的头颅烂洞中,慢慢地啃食着他的眼珠,时而发出低笑。
司言庭低估了吴柳村的这场异动,即便辛子鹫没发现,他们今夜也是走不远的。
辛子鹫要拉着张守去瞧那面黄泥墙,朝吊梢眼挥了挥手:“都别出声。”
然而此人平日里就瞧不起辛子鹫,动辄朝她脸上扔铜板,笑她是个下九流的村妇,此刻更不可能闭嘴。
“噢,下官忘了,辛大人出身乡野,自然比我们这些人,更了解.....”吊梢眼装模作样地一掸袍上灰尘,讥讽道:“这乡下腌臜一旦沾上,十分难除咯?”
小鬼们四肢着地,如同一碗水,转瞬就泼到眼前。
辛子鹫慌张地摇手,阻止他说话的绕口令言灵已到嘴边,却又忽然平静了下来。
“你说这村子里的妖邪没除干净?”他双臂一摊:“在哪儿呢?”
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