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善良
一周之后,亚瑟被接回了家。为了接风洗尘,王耀特地做了一桌好菜,但是两个人入座之后讲的话加起来还不到十句。
亚瑟喝着他做的浓汤,偶尔回复一句他的问题,虽然没有刻意拉开彼此的距离,但王耀感觉自己就像在和一台高精度的人工智能机器在聊天——他会告诉你你问题里关心的每个点,但却没有感情。但王耀转念一想,自己不就是要他放下这段感情吗?于是聊到最后,自己也沉默了下来,吃完饭洗好餐具,两个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后来王耀专门又跑去医院,问当时负责手术的医生亚瑟到底身上有什么病,起初对方只是摆手说小病而已,后来经不住王耀死缠烂打,最后说了一个专业名词的缩写,因为完整的名词太过绕口,还是医生把单词写在纸上他才明白的。
IBD,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翻译过来就是“炎症性肠病”。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肠胃病,致病因素多样,发病机制复杂,且有终生复发的倾向。
不用医生多解释,王耀也知道像亚瑟这种疼到昏厥以至于送上手术室的情况,应该病情不容乐观。为什么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会患上这种病?这个问题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奈何现在亚瑟对他也不冷不热,所以他只得把这个疑问埋在心里。
回家之后,王耀用电脑谷歌了一下肠胃不好的人平时需要忌口什么,然后做了份一张A4纸的笔记,以后每次做饭前都会特地来复习一遍笔记,矜矜业业地做起亚瑟少爷的营养师。
阿尔弗雷德自从在上次在生日宴会上匆匆现身之后,也失去了音讯,后来还是凯特来找他聊天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阿尔弗雷德已经离开了伦敦,不知道去世界哪个角落过他游艇香槟美人的生活去了,而且听凯特的语气,他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不告而别,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夜晚躺在床上,王耀忽然感到一种物质生活上的满足而导致的精神世界的空虚。
自从亚瑟出院之后,就以他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所有的宴会邀请,而工作量骤减的王耀则利用充裕的自由活动的时间,周游了伦敦大部分景点,比如去伦敦塔听导游讲英王理查德三世谋杀两个小王子的故事,去泰晤士河的路上听到大本钟整点的钟声,在白金汉宫门口看王室卫兵的换岗仪式,去动物园里近距离看过一只出生不久的小鹿在草坪上撒欢跑跳,只可惜那天中途下雨,还没等他逛完就不得不提前打道回府……
明明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向往已久的咸鱼躺平生活,怎么一下子还觉得不习惯呢?王耀拍了拍自己的脸,回忆了一遍自己这段安逸又无所事事的时间,以前虽然生活拮据,但钱是自己一分一分挣的,现在从某种意义来说,自己就是靠别人养着,所以活得非常不真实,每天就像踩在易碎的泡沫上似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切身领会了马克思所讲的未来的共产主义是人出于自我发展的需求而不是生存的需求去劳动。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去找一份兼职工作打发时间的时候,他听到客厅传来了声音,亚瑟回来了?
出院之后的亚瑟不仅推掉了一切宴会邀请,有时甚至连家也不回,开始王耀还觉得他是不是躲着自己,后来发现他的脸上愈发呈现出疲态,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也经常眉头紧锁出神,王耀就知道他一定是在工作上遇到什么状况了,回想起斯科特对他步步紧逼的模样,心底也生出几分疼惜。
亚瑟正身处自己命运刺骨的风暴圈,其他人只能见他受苦,却又无能为力——所以,有时望着他深夜白炽灯下孤高的背脊,王耀由衷希望有一天那个能与他一起分担重担,共度风雨的人早一点出现。
王耀穿上拖鞋跑到客厅,果然是亚瑟,于是兴奋地问道:“亚蒂你回来了!今晚住在家里吗?”
亚瑟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我回来取东西,一会儿要见一个人,今晚不回来。”
“哦。”
王耀垂下脑袋,眼底有些失望。这偌大的一个房子,成天就自己一个人,难免也会觉得冷清。
亚瑟从自己的书房取了一份文件,路过王耀时忽然停下脚步,说道:“哦对了,明天有个慈善晚会我们需要出席,你先准备一下。”
“好的。”王耀朝他扬起笑容,然后目送着他离开了房子。
但王耀可能不会想到,亚瑟今晚要见的人,就是“失踪已久”的阿尔弗雷德。
十天前,阿尔弗雷德在亚瑟指派的线人的指引下,来到B市,并在郊外一处破旧的居民区里和亚瑟为他安排的人手会和。
一个前LA某金融公司的网络安全部门员工,同时也是现役的黑客,这就是他哥哥给他这次行动提供的所有人力支持。
阿尔弗雷德推开掉漆的铁门,空气中一股潮湿的霉味立刻令他皱起眉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老旧堪比公路旅店的出租屋。三步走到头的客厅里灰尘飞舞,装着天线的电视被摆在一只棱角钝化的旧纸箱上,就连最值钱的两人沙发上还铺着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