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息走进柜台结账。
这会儿正是大排档忙碌的时候,翻台率高,服务员忙不过来。他在柜台前站了几分钟,厨房门口挂帘掀起,一个穿围裙的中年女人从后面走出来。
她快速在机子上操作,然后拿起扫描手柄示意宋息。
“来,我扫你。”
女人抬手递过扫描器时,从衣袖上飘落了一片羽毛,像某种禽类的,在光影下隐隐泛着光泽。
宋息目光轻轻扫过去。
女人像是有所察觉,她抽了张纸巾随意擦擦台面,顺手将那东西拂下去,赧笑:“后头厨房乱,不知道在哪儿蹭上的。”
宋息没再接话,结完账转身往里走,路过操作间时,过道角落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他侧头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脚下步子却没停,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
等宋息回来的时候,程澈打了一个电话,通话结束时,他正巧推门出来。
程澈收起手机,抬头问他:“多少钱。”
“什么?”
“这顿饭多少钱,我们一人付一半。咱们的交情还没熟到,能让你请我吃饭的地步。”
宋息说:“不必了。”
程澈说:“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这句话她没说完,但想表达的含义已经在眼睛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是不能让你请,而是不想让“你”请。
宋息精准地领会了她的意思。
程澈低头从小包里掏出钱夹,还真的从里面有零有整地凑出来。一眼扫过去,纸币硬币交杂在一起摆在桌面,诡异的是,居然看起来还挺有阵势。
宋息突然又莫名隔空和她的思路对上线:
用这么原始的支付方式也是为了告诉他,她这是一点点关系都不想和他扯上,哪怕是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的“转账好友”。
账结清了,信交换了,收拾好东西,人就可以走了。
宋息去结账前已经把手中的信交还给了她,程澈看完后塞回了信封里,此刻正往包里装。
“别急。”他按住她的手,将那个她装进去的“信”抽出来摆回桌面,“我还有最后一点私人疑问,想请程小姐帮忙解答。”
似乎是因为说定了要将信完整还她,于是就真的不再过多触碰,宋息指尖虚点桌面。
里面抽出来的居然还是一张信封。
之前应该是叠着放进去的,折痕清晰。
两张信封摆在一起,区别明显。
新抽出来的那个收寄信息完整,邮票邮戳俱在,盖印上还清楚标明了日期。
“信中藏信。”他指向寄信人那里,“许庭深。”
大概是心中早有准备,因此到了这个地步程澈也并没有十分慌乱。她用指腹摩挲着信封边沿,浅浅拂过那名字,却不敢停留太久。
宋息继续说:“去年十月,启华集团推行了一个环球邮轮候鸟寻踪的航旅新项目,名为“徙途”。如果我没记错,那个项目的负责人就叫许庭深吧。”
“今年冬末新春,项目启动,当时热搜在平台上挂了三周,船票炒出天价,一票难求。而后重明号邮轮自申州港出发,穿越赤道沿南太平洋进入西海岸,在途径帕拉卡斯港时,却不知为何被迫停留了一周之久。再之后,当地海警登船检查,重明号靠岸时间被迫无限延长,没能向下完成旅途。”
“集团当即派遣人员前去解决问题,连启华高层老聂总也亲自同往。但事后启华却对调查报告讳莫如深。一周后,负责人染疾身死异国的消息传回国内,徙途项目也被迫搁浅,启华股价一路跌破谷底。至此,这场声势浩大的候鸟追寻之旅也沉沙折戟,惨淡收场。”
“从这事发生到现在,快半年了吧。”宋息的手指触摸信封的邮戳盖印,上面日期清晰落拓的是半个月前。
宋息俯下身,目光冷锐地盯着她。
“我只想知道,一个对外宣称早已死去的人,是如何在半个月前,寄了这样的一封信来。”
程澈平静地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又穿过面前的人望着喧闹的妙水街,也望向遥远的山影江月。
“万一是同名同姓呢,怎么就一定会是同一个人呢。”
宋息也像是早料到了她会用这样的借口,终于拿出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那张底牌。
——那张合照。
旧日存影再现,往事沉浮涌出。
霎那间,眼前喧嚷的夏夜画面骤然定格,仿佛虚空中有一场无形的漩涡逆时扭转,璀璨华灯颓败成灰,往来游客倒行消失,周遭一切火热喧闹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凛风呼啸着穿过雪域高原飘向远空,独留一弯静月当空,悲悯般俯视众生。
庸俗世人痴缠着旧日美梦不愿醒来,但现实却从不会顾及世人几多烦扰。时光如遽速旋转的利刃冷酷地切割着过去的一切,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