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血嫁 B
是夜。
屋外月凉如水,屋里烛花结爆。
一块大红色的缎子,平整的摊在桌面上。左边的矮几上,放置着各种针线的刺绣篮子。英台吮了一口戳破的手指,继续掀起绣绸下针。
虽说有过七夕荷包的初试,但她的绣艺最多只能算是一般,要她绣绣简单图样倒还可以,讲究技法及配色构图的嫁衣,那就太难为她了。
蚕茧绒毛如何揉成?金丝银线勾在哪里?小小一方经纬,困难无数。
生性倔强让她固执地专注于手中的针线,一刺一挑来回穿梭,反反复复拆剪重制。而这不断的努力,不过是一再的刺痛十指,并无锦绣。
夜里烛光昏昧,低头刺绣的英台倏的蹙起了眉。坐久了的她背脊都开始僵直起来,但精致的缎面上,脑海中的图案半晌未见雏形。滑腻的手指沾湿了布料,晕染出一团暗紫。不知是血?是汗?
一位素娥迎风而来:你的手,不该绣这些花鸟虫兽!
英台(舒展了一下身体,清和的开口道):彩蝶双飞太过平常,鸳鸯戏水流于俗化,花开富贵、连理绕枝草物而已,难不成要绣龙凤呈祥?
这话,英台说的莫名,声调终止的时候也很莫名。王兰明显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龙凤均非凡物,为皇家专享,平常女子出嫁时才可着装。想她亲姐祝灵齐登基日久,却迟迟不肯认她……现在听来,刚才的话是不是有讥诮的意喻?
微风拂来,四处弥漫着一股清香,隐隐闻得屋檐下方二声清脆的鸟鸣。
王兰(拎着裙角跨进房内,启唇轻声问道):是他送的并蒂莲,比翼鸟?
问话之际,英台正举目悄然与她相望。清澈的眼光中,点点的柔韧,点点的暖色,恰和平日之心性截然相反。见英台点点头,又继续做着针黹,王兰抿着嘴有点挫败感。
王兰(拾起排放着的绣线,不解的问):你一向自专,无人能撼其心志。如今是怎么了?
冷不防的关键一问,一下子击中英台的要害!
她索性捻在指上的绣花针用力别在绣到一半的缎料上,嘴紧抿成一条直线。此时的她面上如罩白骨,神情早已寒蝉凄切,随即眼色中微微透出一股诡样光芒。王兰瞬时愕然,焦虑的望着她,心中暗暗狂跳不止。
英台(慢慢恢复了素日里的神情,痴痴笑道):可笑吧!我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语气虽轻柔,但话语间压抑着痛苦。手指用力地按在了桌沿上,指尖微微发白,明显在诸般隐痛。
王兰(水亮的眼眸染了一层氤氲,声音哽住):我知道,叛儿死了,惠之残了……生死陡变之下,心智往往会引发骇乱。可你……真要……真要决定嫁给马文才?
将针取下,小心地别在置针布上,英台心里微觉明晰。身不由己的她,所能做的一切尽做,再也无力反抗。
英台(冷森森的道):不行吗?
王兰(探身弯腰,着急道):但你现在的样子……
英台(凄楚一笑,竟是那般恐怖):三分象人,七分似鬼吧!
这笑声中充满了愁苦伤痛,有些寂寞怆然之感。声音有些虚幻,听得让王兰觉得毛骨悚然,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推开绣凳,眼前有些眩晕,英台努力想站稳,却象踩在云朵上,多亏了王兰及时搀扶,才没有虚脱的软下去。
王兰快速的搭了一把脉,表情凝重如山。她当下这弱柳扶风的姿态,脆弱到连走路都已力不从心。
王兰(顿了顿,谨慎的告诫):以你的身子,只怕连拜堂都熬不过。这不是在拿命赌吗?
英台(恍恍惚惚 ,喃喃自语):顾不得了!
夜风抚鬓,婆娑叶动,英台仰起脖颈对月出神,不在理会。王兰已是无话可说,只能跌足长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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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早,马楷勋托了一品冰人登门为子求亲。循袭纳采问名的周制,见面礼除去一只玉雁,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官窑瓷器,名家字画皆有。互换了双方庚贴,合婚掐算八字,三日后婚事允了。又过了文定,马府上下人等忙着准备置办纳征。
择了吉日,丰足的聘礼送入上虞别院,别院总管代英台回了礼。双方交换了婚约文书,当地官媒现场备案存档,这门亲事成了定局,只等吉日良辰一到,便迎婚成亲!
为了筹备少爷的喜事,许多事情要操办,全府上下都忙碌不堪,而马文才心情却急迫起来。按习俗:未婚夫妻在婚礼前不可见面。如今正夙愿得尝的时候,却生生让自己跟心上人分开数日,实在觉得万分难受。为结相思之苦,他私底下没少往上虞偷探。
考虑到英台现今孤身一人,既无父母姐妹可依,又无亲朋好友在旁,马文才便派遣老管家马福领着裁缝、金匠、梳头娘、香粉商一干人等前去上虞,协助张罗妆奁。
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