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试药七伤 北

隔日醒来之后，王兰正坐在桌边发呆，周遭尽是百十张写满字的纸张，上面只字片言，没有明确的意义，应是开方时候扔下的废纸。英台在床上挣扎起身，奈何一个头昏眼花，竟跌落在地。听到背后有动静，王兰赶忙起身想上前帮她。谁知，扑了个空，英台已经躲开了。

英台（眼不眨地瞪着她）：还有什么药没试过？

王兰（身子微晃了晃，强自忍下愠恼，和气的道）：不用了，已经有法子！

英台（捡起一团揉纸，幽幽地说）：你莫哄我，我还没瞎！

王兰（吸了一口气，脱口而出）：倘若今天仍配制不出解毒之法，你定然捱不到明日。

英台（似有若无的浅笑，伸出手来）：能捱多久算多久吧！

固执得坚守着自己的立场，脸上的坚定让她佩服。狠下心来，王兰准备行一步险招。二个时辰后，五碗褐色的粘稠汤药在桌上一字排开，王兰拿起调羹将药喂进她的口中。

从未饮过的酸寒药液宛若蚀骨鸠毒，在她的喉咙深处留下粗利割裂的痕迹。英台却恍若未觉，只是张大檀口，拼命暍著。可还没过了多时，忽觉一阵胸闷欲呕。五碗还未喝完，汤便承受不住，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将腹中之药一概呛出。

原来中医上有一种用语讲究以毒攻毒，药性病理即为阴阳失调，用药石之偏可调疾病之偏。所以王兰采用五毒熬制出了：蛇黄蜜、蟾蜍灰、壁宫汤、五毒全蝎生皮散和蜈蚣矫正饮。

剧毒熬成的汤药当然不受用，英台不由自主地干呕了一阵，喉咙仍是辣生生的疼，只得跌坐在椅上。那种晕眩欲呕的感觉再度袭来，她眼前一黑，像团烂泥跌倒地上。

王兰（眼神中有些无奈而不舍）：药毒以致藏胃的地步，这一碗还要喝吗？

英台（双目紧闭，嘴里含糊不清道）：合……

一个女声扬声道：喝什么？

睁开迷离的双眼，艰难的转过头，英台朦朦胧胧间似乎看到了谢道蕴的脸。屋内熹微的灯烛摇曳，暗黄的光晕铺上女子的面庞，曾经灿若晨曦的容貌在岁月的沉寂中只剩下清贵和骄傲。

她先是眸光流转扫视着英台，没有责怪，也没有太多的冷漠，只有一声淡笑，可这让王兰的恐惧陡然加深。谢道蕴撇过头，不急不慢的端起了案上的药汤，随手一侧，浓稠的药液倒了大半。紧接着“哐啷”一声，瓷碗落地，当即支离破碎。

谢道蕴（面无表情，却语音低沉的道）：为了一个马文才，值得吗？

英台（下意识的摇头轻喃）：我不知道……（两行泪珠滑腮直坠下来）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我不能！

斩钉截铁的心声，嗓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透出一种无怨无悔。

谢道蕴（长长舒了口气，心中掀起热浪）：自古多情空余恨，你不要太傻！

英台（昂起头，眼中是清澈的迷茫）：敢问郡主您呢？

谢道蕴被问的怔住了，一时间竟隐隐觉得膝盖泛酸，丝丝缕缕的疼痛从骨头缝里传到心里，正触动了她心底的隐痛。两人相对无言，谢道蕴静立半响，最后只是逸出了一声苦笑,。

谢道蕴（临窗而立，开口唤道）：来人，回府取上等的名贵药材！

正在屋外候着的青冥粉黛领了命正要去取，乍见梁仲山扛着一麻袋而来，都露出了讶异之色。早先，梁仲山并不是疑心错吃了保胎药，才落荒而逃的。他从小长在商宦之家所学颇多，平日里又有怜香惜玉的毛病，时不时也视过汤药，与医理略有所知。如何给被唬住？只是看着英台心焦，权做调解气氛之用。

已经听到方才的对话，他的心抽了抽，随即讪讪一笑。下一瞬，高大的身子优雅地抢入房中，放下刚置办好的东西。

梁仲山（嘴角斜斜一勾，笑道）：兰姑娘，看看有什么能用的？（故作惊讶）咦？郡主，你也在？

王兰和郝叛儿扯开麻袋，一阵奇香直透鼻息。两人定睛一瞧，都吃了一惊，里面满满是人参、灵芝、 雪莲、红花、何首乌、龙延香等诸多珍异药品。

谢道蕴（望着二人取了几味配药熬汤，眼光不自禁的紧盯着梁仲山）：这些药你从哪里得来的？

梁仲山并不答话，故作洒脱的表情在看到英台拼命把青唇咬出血珠同时化成大骇。他用力撬开英台的牙关，自己的食指送进她的嘴。

梁仲山（声色俱厉的吼道）：咬啊！不用客气！

头痛欲裂的浪潮，仿佛大脑要炸裂般席卷开来，英台已经无法再言语，只能使劲地咬，痛楚排山倒海淹没了她。

梁仲山无视自己的食指已流下血来，他满眼满怀只有英台。当腥甜的血流入干渴的喉咙时，英台奇迹般睁开眼睛，两眼无神的瞪着顶掤，一副快忍受不住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要跨掉了！

眼眶泛蓝、眼神涣散，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好像灵魂已经出了窍，只剩下一具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