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烺的戏弄(三)
眼前这人身着黄衣,高鼻深目,头发细密卷曲,约莫二十六七岁,看着就不像中原之人。他说的话大体标准,但带着一种奇奇怪怪的口音。那人不住说着“谢谢”,然后双手一张好像就要激动地拥抱她。
楚良玉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反应过来,现在下意识地要避让,但无需她自己行动,一只手拎着她的衣领把她向后提起,轻轻松松躲开了怪人的拥抱。
叶敛锋好不容易从身后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就看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赶忙把她提开,一边对那人怒斥道,“大胆狂徒,你想做什么!”
怪人眨眨眼睛,他像是胡人与中原人的混血,长相倒也端正憨厚。他看楚良玉和叶敛锋紧紧相靠,用带着口音不甚清楚的腔调说,“你们,是夫妻?”
得到叶敛锋不置可否的冷目,他额头流下汗液,好像非常抱歉地说,“误会误会,拥抱是我们国家的礼仪,我一时冲动忘记中原人不能这么做。”
说着,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赶来,大约是跟怪人同一个杂技班子的成员。中年男子生气地狠狠拍怪人的头顶,“吉穆,你怎么搞的!”然后又对楚叶二人赔罪道,“二人看客,这人是我们杂技班新来的成员,还不熟悉功夫,多有冒犯,得罪了,得罪了。”
这混血怪人名叫吉穆吗?真是个怪名字,楚良玉心想。
吉穆对中年男子说,“班主,我刚才表演跳丸抛剑,手滑了一下,剑差点击中我,是这位姑娘救了我。”所谓跳丸抛剑,就是杂技演员将许多小球和短剑轮番抛上天空,再用身体去接的一种表演。
说着看向楚良玉咧嘴一笑,又道几句“多谢”。楚良玉听他语序措辞有些别扭,此时仔细一看,发现他着装奇怪,裤装短衣,全身上下鲜少有裸露的地方,明明是四月,还戴着一副宽大的革质手套,像是胡人打扮,更肯定他不是中原人。
于是笑道,“不用谢我,我只是路过顺手……你是胡人吗?”
吉穆点点头,“我来自西域,我们国家的人,别人帮助了我们,我们要用全部财产好好感谢恩人,今天姑娘救了我的命,请让我回报你。”中年男子说,“多谢娘子救下吉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与我们戏班一起用餐,让我们为您介绍西域特色的美食。”
叶敛锋婉拒道,“谢谢班主的心意,但我们有急事要做,恕难奉陪。”
吉穆闻言,大为着急,伸手拉着楚良玉的胳膊,“不能走,不能走,如果不能吃晚饭,至少让我们请你免费看过剩下的表演。”吉穆可能是因为来自西域,行事和中原人不同,颇为率真。楚良玉也对这来自西域的戏班颇为好奇,看吉穆百般挽留着急的样子,她也不好拒绝,于是答应停留看一会儿表演。
吉穆这回似乎非常满意的样子,终于走开继续接下来的表演。
这个杂技班人气颇高,有几十个人站挤着在旁边观看,班主将他们引到最前面的几排椅子前,让他们坐到一起,就当作是贵宾席位。接下来表演了多个节目,有吞剑之术,就是将一柄长剑直直吞入胃里的节目,还有踩细绳在绳上舞动,乃至叠罗汉的节目……最后,吉穆又一次上场,表演用空手劈开一整块巨石,他还带着那副革制手套,这次总归没有出什么乱子,吉穆顺利地劈开了石头,引得周围观众一片叫好。
表演结束不久,他找到楚良玉和叶敛锋,双手递给他们一大堆西域的珍奇玩意,楚良玉低头看,里面有许多五颜六色的玻璃制品,看着漂亮极了。
吉穆些抱歉地摸摸后脑勺,腼腆道,“我刚来京都,没什么家当,这些是我家乡带来的东西,你们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我们戏班会停在京都,到秋季离开,你们多来看看啊。”
楚良玉笑眯眯道,“好啊好啊,谢谢你,我们一定多来看你。”
叶敛锋道,“下次来的时候,可要好好练你那跳丸掷剑之术。”
吉穆笑着承应。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两人知道拖延不得,启程要离开杂技场地,围观的看客此时也三五成群地逐渐散开。
今天在施豆的老婆婆向她搭话之时,还有吉穆意欲拥抱她的时候,叶敛锋都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了她,楚良玉觉得他这几件事做的倒算可心。
她正低头踌躇如何开口向他道谢,叶敛锋却好像从她的神色知道了什么一样,笑嘻嘻地说,“你可别误会,今天我几次眼中留意着你,不过看你是女子,又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我总得照顾照顾罢了,可没有其他的意思。”
楚良玉一怒,她自认脾气已算不错,为何这人如此令人生厌?总能惹到她生气。她冷冷噎回去,“我可没误会!我看自作多情的人另有其人。”
她愈发觉得,叶敛锋同陆庭曜完全不同。若是陆庭曜,定然不会故意说这些惹她不开心的话。
忽然,她余光处似乎捕捉到什么。
此时,杂技场地上看客正陆续散去,一个低矮的身影从人群中显现出来,正在戏班的台柱前朝他二人望来。那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