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然第一次撞上这样冷淡不驯的目光。

701的主人姿态懒散地立在门边，他似乎是刚洗完澡，湿漉漉的黑发像用手随意抓过，凌乱地遮在额前，眉眼清俊，五官英挺，微抿的薄唇透着被打扰的不耐。

没理会热切蹭他裤腿的哈士奇，男人耷拉着狭长的眼尾，睨着夏然，意味不明地开口:“遛狗？挺早啊今天。”

夏然听出对方的阴阳怪气，心虚地拽着牵引绳:“不，不早了……”

“麻烦转告隔壁兄弟，”他嘴角勾起敷衍的弧度，语调冷淡地打断，“再有下次，我就告他虐狗。”

霞光晕染了男人修长高大的轮廓，他披着半身昏昧，虚扶门框的手指骨节明晰，掌背上淡青色筋络像被夕阳禁锢的枷锁。

夏然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沉重的防盗门被毫不留情带上。

她楞了一下，又猛然惊醒。

虐狗？？

夏然低头看着被拒之门外后委屈失落，哼哼唧唧的饭团。

流浪过的狗狗对陌生人一向敏感警惕，为什么会如此亲近他？

她脸上凝重几分，弯曲指节轻轻叩门。

大约是礼貌使然，对方还是开了门，但目光冷锐得仿佛能杀死人。

夏然硬着头皮开口，语气恳切：“我叫夏然......是它的监护人，可以详细了解一下你说的情况吗？”

她没抱什么希望。换位思考，如果是她面对不速之客的二度骚扰，不报警都算是客气的。

然而就在她忐忑地以为又要吃顿闭门羹时，竟从这位浑身写着生人勿近的哥们眼中读出了微妙的......同情？

几分钟后，夏然牵着饭团站在了701的客厅里。

这里和隔壁户型一致，都是朝阳的小两室，装修是截然不同的北欧风，简约淡雅。

客厅中的沙发，茶几和电视都崭新整洁，只靠窗的电竞桌椅上有些许使用痕迹。

令夏然十分惊讶的是，沙发前米色地毯上还坐着一个小女孩。

她大概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件漂亮的粉蓝色公主裙，嘴里含着一只奶酪棒，乖巧又新奇地打量着夏然和饭团。

夏然担心她害怕，刻意缩短牵引绳，命令饭团原地坐好。

小女孩懂事又热情，一边招着小手邀请夏然坐下，一边好奇心旺盛地连连发问，从饭团的年龄，性别，一路问到饮食习惯。

夏然刚肯定完狗狗也可以吃人类的零食，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突然朝着某个方向喊：“顾淮期，狗狗想吃肯德基！”

夏然：她还挺会借题发挥！

“没大没小，”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从卧室里出来的顾淮期扬着眉梢，不近人情道，“要不让你爸给你来顿马杀鸡？”

已经和饭团混熟的小姑娘摸着它的脑袋，委屈扁嘴：“舅舅，其实是我想吃炸鸡。”

“你有几个胃？从午饭后嘴里就没闲过。”顾淮期漫不经心地说着，径自来到夏然近前，把一支黑色手机放在茶几上：“自己看吧。”

伴随他的动作，空气中涌动着浅淡的柑橘气息，分不清是沐浴液还是香水。

比起隔壁令人作呕的麝香味道，清新好闻许多。

夏然不自觉深吸口气。

顾淮期却动作微滞，防备地蹙起眉，仿佛看到变态一般。

夏然：“......”

她小心翼翼拾起手机，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他的手机大概紧急充了会儿电，电量不足一格，机身发烫。屏幕中是一个单独的相册，储存着几段视频，夏然挨个点开。

画面都是饭团被锁在阳台的情形。有艳阳高照的午后，也有灯光昏暗的夜晚，饭团时而精神萎靡地趴在角落，时而焦躁不安地扒着玻璃门“嗷嗷”嚎叫。每个视频结尾，都是手持镜头的人，隔着阳台间隙给它递水或零食。

夏然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它一般会被关多久？当时屋里有人吗？”

坐在沙发椅上的顾淮期瞥了和狗狗玩耍的外甥女，不自在地摸摸鼻子，短暂沉默后，嗓音平稳有分寸地回答：“时间......没注意过，反正结束了他就会出去遛狗，身边的姑娘长得都不一样。”

夏然回过味来，表情一言难尽。

她还记得刚认识裴逸那天，她在公司附近遇到了流浪的饭团。

它骨瘦如柴，毛发乱得像稻草，眼睛耳朵上还带着血痕。

夏然犹豫着伸出手，它便小心蹭过来，那双浅蓝色的眼瞳中满是不安与期待。

她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带它走，转身时看到了裴逸。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手里拿着买来的火腿肠和水，隽秀的脸上带着些惊讶。

后来，刚被收养的饭团吃饭疯狂吞咽，到处拆家，不会定点大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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