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厨
回到房中,织春服侍谢鸳吃了药,见她精神尚好,便说了刚刚的事。
“公主,你说沈公子是不是在骗我们,关外这么冷,不烧炭那要冻死多少人。”
谢鸳脸色苍白,嘴里含着蜜饯,待嘴里的苦涩消散,她才轻轻摇头道:“沈浮白既然这样说,那便是真的。”
“公主。”织春百思不解地瞪大眼睛,“您这才第一回见沈公子,之前夸他便罢为何还如此信他?”
“你知道沈湛吗?”谢鸳不答反问。
“沈湛......天下文人之首,与开国女帝青梅竹马,助她创立大晋朝,如今的林太傅也是因受过沈家教诲,才被百家推崇。”织春倏而一愣,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窗外扫雪的沈浮白。
雪光粼粼,风雪作祟,雪粒落在他清冷的眉梢上,有种天地俱灭的清寂。
“您是说,沈公子是沈湛后人!”织春收回震惊的视线,语气既惊又叹,“当年因为女帝始乱终弃,沈湛辞官遁世,没想到竟是带着族人躲到了关外这个小城,怪不得世人寻不到沈家。”
院子里的扫雪声连绵不惜,谢鸳又往嘴里丢了颗蜜饯,声音含糊道:“扶我出去走走,睡了几天闷得头晕。”
织春扶她起来,从箱笼里翻出一件锦衣狐裘披在谢鸳身上。
“公主,走吧。”
出了门,那道颀长身影已然不见踪影,谢鸳踩下石阶,踩着干净潮湿的小道慢吞吞往前门走。
雪还在下,却比前两日的骤雪小得多,织春忧心忡忡地撑着伞。
“公主,我们的金丝炭最多只能烧两日了。”
“那省着点烧,看这天色,不会再下大雪了,秦肇他们这两天应该能把官道上的雪扫清,到时——”
话锋戛然而止,织春正疑惑谢鸳怎么不讲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门边的石狮子旁有两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
两人轻声上前,才看清是两个相互依偎取暖的小孩,一身破烂棉衣,面色肌黄,脚下穿着双黑黢黢的破鞋,怀中还紧紧抱着用布包裹的什么东西。
“我们马上就知道永安城为何没人卖炭了。”谢鸳回头,朝织春使了个眼色,“你回屋拿点酥饼过来。”
织春点头,递过伞快步离开。
谢鸳一手提着裙踞,跨过门槛。大院外的雪松软厚实,无声地淹没她的芙蓉靴,好在面料厚实,寒气被挡在外头。
听到声响的两个小孩立刻抬头,见谢鸳面有难色地盯着石阶,一派天真道:“姐姐,雪很干净的,你也可以坐这里。”
谢鸳弯腰把伞放到一旁,唇瓣扬起浅淡的笑容,提裙坐在了他们旁边。
“吃枣吗?”
油纸上的枣裹着糖蜜,年龄尚幼的女孩舔着下唇,忍不住伸手。
“啪。”骨瘦嶙峋的男孩猛一下拍掉女孩的手,严肃道:“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先生教的你都忘了?”
女孩咬住唇,擒着眼泪委屈地摇头道:“哥哥,我太饿了。”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谢鸳眉眼温柔地指了指手里的蜜枣,“这枣算作你们的酬劳。”
“什么交易?”
“回答我一个问题便好。”
不是为难事,男孩松下一口气,见妹妹可怜干瘦的模样,心疼地点头道:“你问吧。”
“永安城为何不能卖炭?”
“谁有这个胆呀。”男孩紧张地往四周探头,确保没人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炭都是达官贵人才能烧的,我们普通百姓的炭都要上缴。前些年有个外地商人来卖过炭,不出一日全被裴家人抢了去,他去府衙报官,结果半路就被裴家人当街割了喉。自那以后,再没有人敢卖炭。”
“县令不管?”谢鸳皱眉。
“管,怎么不管。”男孩讥笑,攥紧了拳头,眼睛几欲要喷出火来。
“府衙出的告示上说是商人做贼偷裴家百余斤木炭,人死了便由其妻子偿还,女的卖到妓院,男的卖去做苦役。”
“怎么可能!”谢鸳清丽的容姿透出几分凌厉。
县令头上有知府,再不济还有京城派来巡查的御史,小小县令如何能只手遮天?除非——
“官官相护,边关早就是裴家的天下了。”男孩仰头看谢鸳,见她脸色素白,衣裳却异常精美,便真诚劝道:“小姐,您若想常富贵,那就别去招惹裴家。”
女孩听不懂他们说话,捧着油纸上的蜜枣如获珍宝,试探地用舌头舔着黏在纸上的糖蜜,而后瞪大了眼睛。
“哥哥,好甜。”
“哥哥先吃。”
趁男孩不注意,她手忙脚乱地把第一颗蜜枣塞进男孩嘴巴,随后又欢快地将手指上的糖蜜舔个干净。
“宋树。”正吃着,一道冷玉般清亮的声音响起,嘴里嚼着蜜枣的男孩猛然一僵,谢鸳和他一起回头看。
屋檐下,沈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