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骗我
江温耸了耸肩,打了几个字:“我提醒过你了。”
梁成腹诽,满肚子坏坏肠子。
等等,他心里闪过一丝熟悉的异样。
这,好像才是他原来在同学口中听说过的江温。
梁成愣了愣,现在这个使坏的江温让他更加熟悉,他满眼复杂看向江温的背影。
江温柱着拐杖避开那一摊锅和面,缓缓到程琂身边坐下,发了个短信给正在发愣的梁成:“记得收拾。”
梁成从桌边顺起手机,看了眼,又看向那坨面,忽然想笑,唇角也溢出了笑意,他们的距离被这事一闹,还拉近距离了,这脸丢得值。
程琂余光将这位室友那副尾巴翘上天的模样纳入眼底,江温侧在一旁皱眉相看,像个监工,怎么这室友这么可爱,被捉弄了还这么开心。
她渐渐冷静,开始打量江温那名副其实的书桌,上面横梁有三个格子,上层格子摆了颗仙人球,头顶有白白的绒毛,如同他一样,浑身带刺,却有一丝柔软,旁边两个格子装满关于室内设计的书籍,右侧一排格子都装满素描和课业的书籍,桌面放着好几张稿纸散在桌面,摆着两本翻开的书和他刚放下回话的本子。
程琂翻开本子,笔迹龙飞凤舞,遒劲有力,最新那页是他跟自己的对话,还有句没写完: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走还是,不要来呢?
她提起旁边的笔,在杂乱的回话里写下极小的字。
对不起。
翻回前面的对话,甚至能想象到他用以前说话的神态,本该又拽又张扬,可本子里只有冷冰冰的文字。
她虽然苦练口语,却不是那么精准,倘若他说的话太长,也会让她看不明白,通常简单的口语,可以结合当时的事情或者环境,联想带猜,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碰上生僻些的同音字,难度会加倍。
程琂回过神放下本子,发现桌子右上角有一份露出【店装设计协议】。
委托人(甲方):陈丽/设计方(乙方):江温。
她抽出合同,匆匆扫过,这是一份店铺室内装修协议,大约四十平米,设计金额:1300。
她想起他在篮球场熠熠发光那一幕,满脸笑意告诉她为什么喜欢蓝球。
他说:我喜欢投篮进球那一刻的感觉。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把握在手里。
去年,他坐在院子里摆弄那些画具,轻轻一笑,打趣:这就是以后吃饭的家伙了。
她好像明白了。
他的失去了把握,没有把握,所以退而求其次。
程琂缓缓看向江温,扯了扯他的??子,待他转头过来,她抓起他那只带茧而修长的手,认真看着他:“江温,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气话,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句话,我控制不了自己口不择言。”
“我不应该骗你,对不起。”程琂逐渐将视线落在他喉咙三公分似蜈蚣的疤痕,努力压下心底那头几乎要冲破牢笼的恶魔,声音轻到微不可闻:“我太想走出来了。”
这段时间,他们彼此默契到没有提起那件事,可存在就是存在,不提也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这个理,她懂的。
江温抿着唇盯着她抓自己的手,他是怎么认识她的呢?
是在学校,一个独来独往的姑娘,大夏天还穿个长袖长裤戴帽子,大冬天还是那几件不扛冻的长??,走路总爱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
后来,她常经过篮球场,再后来她在蓝球场做作业,一个人坐到夜幕降临,坐到篮球场静悄悄。
她失神看着零零碎碎的灯亮起,面向那片亮灯的人家,瘦小的身体隐藏在黑夜里,单薄到仿佛,风一吹,她就散了。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
是那天暴雨,他撑雨伞跑回来找篮球,捡起球发现她还坐在篮球场栏杆边,雨势渐大,她的身影模糊,像个断了线的木偶。
等他回过神,早已抱着蓝球将雨伞倾斜遮住她,他听见她问:“女孩子努力读书的话,可以走出这里吗?”
雨声啪嗒啪嗒作响,那句轻飘飘的话却很清晰,发丝贴在骨头突起的脸侧,唇色苍白,雨水顺着脸落下,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他告诉她:可以。
是啊,他怎么忘了,她一直想要离开那个小镇,他怎么能忘了呢?
江温抬眼看向她,不禁带些柔和,摸了摸她的脑袋:“好,走出来。”
程琂仰起头,眼眶盛着泪意,笑了。
江温挑起眉锋,大有秋后算账之势,唇动无声:“以后还敢骗我吗?”
“……”
程琂一副乖巧:“不敢。”
江温睨她一眼,心想:就你还不敢,那还有谁敢啊?
洗手盆余留的水滴答滴答作响,晚风通过阳台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