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块
舒难一晚上睡不着,已经不难过,只是睡不着,她看着屋顶发呆。
她害怕一翻身就会吱呀响的床板,害怕关门时门板发出的惨叫,害怕上厕所时的冲水声,害怕外面肆意横行的秋风,害怕野猫发情时的哀嚎。
在寂静的夜里,这一切是那么的骇人。
而她本身就是个胆小鬼。
终于在晨光熹微时,她短暂的睡了一觉。
可惜连梦也不美。
十月二号,她回去花店工作。
她回想,当时那不是质问,那是关心,一切的尴尬,都只源自于她那晚的仓皇出逃。
花婆婆察觉得到她的别扭,小孩子都这样。于是她用她特有的方式巧妙地化解了这种尴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们和刚开始那样相处,似乎一点儿也没变。
花婆婆已经不再提关于她家庭的事,她似乎知道,这些事情会让眼前这个小孩的心里掀起一场海啸,让她陷入源源不断的恐惧里。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让它沉底。
她想对她好,所以在无形之中她给了她一直渴望的那种爱,不是施舍的也不是出于同情的爱。
舒难一直以为自己不再幼稚看的很透,可是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她依旧自乱阵脚,无法从容。
“今天天气真好。”
花婆婆让她看外面蔚蓝的天,和立体的洁白的云。
舒难点点头,笑了。
好天气会让人心情也变好。
早上客人很多,但到下午已经没什么人了。
舒难坐在收银台上没什么事干,于是拿起练习册开始做,然后翻翻书,各种做笔记。
做到一半停下了,因为心里总是挂念着一件事,扰她心神。
听见她在叹气,花婆婆问:“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题不会吗?”
她发出慈祥的笑声,开导她:“没事儿,慢慢想。”
舒难摇摇头,顷刻后低声问:“婆婆,你说,一个人的厄运应该怎样消除……怎样化解呢?”
花婆婆顺口接话:“是最近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
还没说完,就自个儿噤了声。
想起先前那件事,她及时刹车。
舒难困惑得入迷,没注意到有人因为在意她而变的小心翼翼。
她说:“不是我,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花婆婆点头表示知晓,她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不知如何作答。
两三秒后,她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轻轻一放,开始喝起了茶。
舒难趴在桌子上,正苦恼呢,耳边就传来了花婆婆的笑声。
像是秋天被风吹落的枯叶,被好奇调皮的孩童踏过吱呀响。
“我们自己的命运气数尚且未知,又怎么干涉得了他人呢,乖乖……”
语气像是自嘲,又似感慨,也像在嘲笑她天真。
话说完后,花婆婆就叹了口气躺在藤椅上,也不看书,不挥舞蒲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发呆,似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虽然说的是“我们”,但是她知道早已不包括她自己,只是习惯了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花婆婆的声音不大,像在自语,但舒难听到了,一瞬间,无力感扑面而来。
是啊,又想自己好,又想自己在乎的人好,人多么贪心。人生在世,怎可能事事如自己心意。
祸福相依,才是人世间的道理。
只是因为她是我此生不悔相遇不可多得的朋友,所以我想她平安而已。
舒难心里默念。
其实不是她希望周傲月不好,恰恰是因为希望她好,所以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神经紧绷,这样的她,会忘却实际,天真地想预判未知,解决意外。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她陷入了着急不安,她把自己绑在树桩上,而边上有熊熊烈火。
纵火者,是她自己。
“小舒。”
花婆婆叫她,她下意识回应:“嗯?”
“花婆婆有一个办法,如果真的担心的话,可以为你的朋友祈福。”
对哦,舒难心里默念。
花婆婆的话总是那么令人安心,她绝对清醒,但不绝望,她不会踩碎别人的希望,相反,她会在悬崖边捞人一把,有些时候宁愿让自己也在梦境之中漂浮。
一个小屁孩而已,没必要过早知道这人世间的破道理,铜墙铁壁让人撞的头破血流,所以要有寄托和倚靠,才能活的下去。
“求佛求神的人多的数不清,精卫当初要是投的是愿望,也许海早就填平了,你说佛祖听的过来吗?大多数人总在走投无路或束手无策之时才会想起神佛,你说它们会不会厌倦?”
最后一个头磕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