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12
弘晓才在内务府寻着一个门道,找去衙门未见曹霑,听闻告了病假,便折来家中,才知父子二人访友去了。这倒无奇,奇的是芷菸也不在家,曹安只知“表小姐近来隔几日就要出门一阵子,一两个时辰便回,出入皆携个包袱,也不知装的什么”。弘晓听了,甚是纳罕,又不免自恼,怎的浑忙起来就顾前不顾后了?
悻悻地打曹家出来,弘晓打发了路义和路明先回去,自己四处散散。不知怎的就到了前门外,见摆地撂摊、杂耍卖艺的甚是热闹,便下马牵着缰绳,有一搭没一搭地逛了起来。
忽见不远处围着一群人,也好奇凑过去,有人见了马自觉往两旁让开,弘晓因此挤进里圈,只见四五个壮汉围着一个弱女子,立时明白了七八分,再配合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便有十分明白了——女子在街头做点糊口营生,恶霸讨要“人事”不成,便要强抢民女。弘晓哪能容得歹人放肆?大喝一声就将拳头招呼在为首那人面门之上,不过十来回合,便把几人打得求爷爷告奶奶,只剩那个头头嘴硬,一边往回跑一边让弘晓“等着”,说“也不打听打听哈八爷的威名,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骂骂咧咧地落荒而逃。人群哄了一阵便散了,弘晓见那伙人没再回来,正要离开,不想被所救女子拦住去路,跪在他跟前非要报恩不可。
弘晓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女子泫然欲泣:“小女子无德无能,却也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理,今日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定是要以死相抗的,这救命之恩怎能粗粗一个‘谢’字了事?”
弘晓闻其言,不像粗鄙民女,便伸手虚扶一把,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二人在拐角茶摊坐定,弘晓问:“姑娘谈吐不俗,怎生落到如此境地?”
这一句正问到伤心处,女子顿觉鼻酸,一开口便落下泪来,将身世大致讲了一番。
女子姓孟,小字巧儿,祖父乃皇商,至父亲一辈因办差不力,加之小人陷害,家世败落,上月父母相继去世,变卖了所有田宅家什,才勉强凑够丧殓费用,如今孤零一人栖身破庙,用仅剩的几个钱买了些素帕针线,绣上花样来集上卖,不成想遇见了那伙恶徒。
孟巧儿道:“命途多舛,世道险恶,小女子孤苦,想来今日不死便是明日、后日,总逃不了恶人之手,今日幸而遇见公子,可日后……”说着越发委屈,哽咽不能语。
父母双亡,飘零无依,纤弱女子……眼前的巧儿和心中那个影子渐渐重叠,弘晓忽觉心痛,不禁动了恻隐,脱口便应允了孟巧儿所求。
巧儿又要拜谢,弘晓因笑道:“不值得什么,你不用谢我,我府上人口少,下人却近百,也没什么用得着你的地方。我有一知己,也逢家道中落,举家迁至亲戚宅中借住,原本府中下人放的放、卖的卖,只随身带了个老管家,正缺个细致妥帖的人照顾,你若不嫌弃,便上这家去,也算替我分忧了。”
巧儿忙道:“不嫌弃不嫌弃,能替公子分忧,巧儿甚是欢喜。”
未曾想有此奇遇,弘晓心中郁结发散了许多,兴冲冲带着巧儿赶奔曹家。
日已西沉,芷菸正在摆饭,听见外头脚步声,知是弘晓,正要迎出去,又辨出还有一人,步轻声小,仿佛是个女子。女子……正思忖着,弘晓已跨步进来,先问“曹公与梦阮可在”,又唤那门外女子进来。巧儿怯怯地站在门边,隔着弘晓,芷菸只能看见她半个身子,便侧头瞧了一眼,心中暗赞了一番,口中答道:“舅舅身子乏回屋去了,我挑了些饭菜,表哥给送去了。”话音未落,曹霑便从二门进来,看见弘晓,正要招呼,又见生人,便有些迟疑。
弘晓笑道:“孟姑娘,这便是我与你说的‘知己’曹公子,这是他表妹林姑娘。梦阮,菸儿,这是孟巧儿。”三人忙见礼,落座后,弘晓将来龙去脉复述一遍,又说明来意,见曹霑面露难色,明白道:“孟姑娘的月银、日常开销算在我府中账上,梦阮不必为此劳神。”
曹霑道:“已受王爷大恩难报,这……”
“你再说这话,我便与你割袍断义,从此不再来往罢了!”弘晓见曹霑又要说那起酸话,佯怒打断。
曹霑道:“是我糊涂。”
芷菸最见不得他二人如此,忙打圆场:“不敢说让孟姑娘伺候我们的话,‘同是天涯沦落人’,今后便是自家手足一般,彼此扶持着过日子也就是了。”
巧儿正讶异于弘晓的身份,听得芷菸此言,忙收回目光,低声道:“全由姑娘做主。”
芷菸没有亲生姊妹,自小多与表哥一处玩耍,如今来了个天仙似的姑娘,与她年纪相仿、身世相似,不由生出几分亲切,是以拉着巧儿的手,问:“我是壬寅年生人,今年十四了,你呢?”
巧儿道:“我是壬庚子生人,十六了。”
芷菸笑道:“那你就是我姐姐了!我们从此以姐妹相称可好?”
巧儿道:“听姑娘的。”
芷菸道:“别再一口一个‘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