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终曲（一）：终焉的启蒙（１－６）

本来由预言指定的勇者们就能打倒封印的魔王，这无非是多此一举。”

“但是……他还是来到这里了。”

“嗯。我想，是因为你帮他找回了有关梅的记忆吧。记忆唤醒了他与梅的羁绊，还有两人朝夕相处所积累的感情。那份感情又左右了他的行为，所以他才会到城堡里来见她最后一面，所以他才会在最后直接以自身作为封印术的祭品……或许有一部分‘结局注定’的成分在里面，但我想，这个行为里所包含更多的应该是想和自己的女儿一同前往彼岸的心情吧。如果你在那个时候没有坚持去找陛下……可能我们和梅如今所面临的情况也会不同吧。”

“是吗……”

谈话间，一缕清凉的风把没关紧的窗户吹得吱呀作响。君月将同样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透过窗子，她看见有一束阳光钻过了云层间的缝隙，在这片被逐渐淡去的雾所笼罩的土地上若隐若现。

“其实我一直在想，假如梅在最开始遇到我们的时候就向我们求助，而不是一味孤行，结局会不会真的能够被我们改写呢？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里去，不必和自己最爱的父亲互相厮杀……”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论梅杀“人”无数是否需要接受制裁的这种道德上的问题，束缚在梅身上的“线”是否能允许她这么做，他们该如何把卡尔这种半同化但又必不可少的人拉入自己的阵营？又该怎样才能把他们送到梅口中的那个“真实世界”？……这些仅仅是君月自己随便一想就能想到的几点。

她也明白自己这段话有点太理想主义了，所以直接把本来打算说出口的后半段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做那么多假设有什么用？一切都结束了，她不过是在这里自怨自艾地宣泄着那虚伪的同理心罢了。

“哈哈，这听起来很好笑吧？我居然在同情一个杀人无数，不久前还想把我们给杀死的大魔头……真是奇怪，在这之前我还很讨厌她的……我认定了她是个恶人，而像她那样的恶人必须要为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烈的代价。但当她真的承担了这份罪孽后，我又开始为她背后的故事哀叹，明明她杀了那么多人啊。有时候我会幻想，如果我站在了她的立场上，我又能把事情处理得更好吗？……唔，这话说起来真是有够矫情的。”

对着自己进行了一番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的苦嘲后，她便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间，合上眼，想让自己沉浸于和这片阴郁的黑暗一般深沉的自我纠结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还是很难静下心来，五味杂陈的情感把她的思考回路扭得跟麻花一样。思绪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又一个接一个地被她砍倒，终还是没能得出一个让她自己满意的答复。这时，她注意到自己身旁传来了衣服摩擦的沙沙声，还有一串轻得若不仔细留意便容易被忽略掉的脚步声。抬起头，却见寒阳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蹲下身子，眼中所含的温情如同暖风拂过的一汪清水，仅是在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她的心灵便能如得到洗涤般澄澈。

“听我说，君月，”寒阳轻声对她细语着，“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是不能简单地以‘好’与‘坏’来做定义的。梅虽然有她的苦衷，但她伤害了许多毫不相干的人这件事是事实——哪怕她并没有把他们当做是真正的‘人’，但主观上借着杀害他们来泄恨这点是她自己都承认了的。不论有怎样的缘由，这种偏激的行为终究是不可取的……但换句话讲，她这种做法也是受了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导致性格扭曲的影响。她本来能够拥有大好时光的……所以我觉得，如果一定要让她弥补这份罪孽，那么现在这个让她能死在父亲怀里的结局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吧。你也不用为此觉得自责愧疚什么的……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于公，你很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于私，你把本会存在的悲惨结局引向了一个还算好的方向。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两头顾全的。所以，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了。”

“.…..可是，我还是有点……”

“.…..君月，你可以把手给我一下吗？”

“啊？……这倒是没问题……”

下意识向他伸出的手马上被青年以适中的力度握住了。君月能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暖，还有因长年练习乐器手指长出的茧子带来的粗糙感。在这份有力的包容下，她心中阴郁的风浪正逐渐恢复着往日的平静，而她自己则也一点点地从情感的桎浩中挣脱而出。

“人与生俱来就拥有着同理心。可你不能把同情的对象、同情他的缘由给弄混了。比如说，你现在的这份同情是对于遭遇不幸的‘梅’这个人的悲悯，而不是那位滥杀无辜的‘魔王’。你同情的是她背后的故事和她所处的环境，而不是她那有些恶劣的行为。你会同情处于相反立场的敌人，这不是什么糟糕的事，反而说明你是个比谁都要善良的人。但是，正如我前面所说，你在同情她的同时也要能够分得清对错，而不是为她的罪行开脱……不过嘛，这一点我想你已经做到了哦。你很清楚她的行为对整个社会而言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