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终曲（一）：终焉的启蒙（1-2）

【书库的暗门已经显现，不知是卡尔所为，还是为了迎接来宾而刻意敞开。通过暗门，便能远远看到一道红色倩影正坐在王座之上与男人面面对峙。

“.…..”

万籁俱寂，恐怕双方在他们两人赶来之前就一直保持着缄默。究竟是相见的那一刻无心叙旧，还是他们之间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述完的？……不过在我看来，也许是在等主角们的到来也说不定？

虽然很不想去打破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氛围，可也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僵持下去。君月刻意用力将门推到一侧，“吱呀”的响声让两人的视线一齐向这边聚来。

不过也仅仅只是很短的时间，看清来者后，梅将目光收回，重新将其放到面前熟悉不过的人身上，随后因他那仍充满不可置信的眼神而忍不住嗤笑几声。

“没想到您这次居然能来到这里……我该说什么，好久不见？还是我很想您？……啊，但不管哪句话，在最后一刻都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呢。”

“.…..”

见卡尔没有应声，梅也只是似自讨没趣地摇摇头，起身轻快地踏着小碎步走到了右侧一个隐秘的平台前，柔情似水地轻抚去上面的灰尘，随后按下了正中心的灰色按钮。骤时，台面升起了一个沙盒。上面摆放的建筑、玩偶乃至风景，皆与他们所处的世界无太大差异。

“看见这个了吗？”

纤手捧起黄沙，然流沙终逝于掌心，从指缝间溜走了。

她怔怔地盯了一会被尘土所弄脏的手，然后轻叹一声，指尖抚过那透明的沙盒边框，脸上挂着的笑容使她看起来仿佛是那在向人炫耀自己的得意之作的孩童一般。

“看来你们对此很感兴趣嘛。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自己在永无止境的时光中所做的一点消遣而已。每次我不得不重新睁开眼时，都会去世界里的各个角落探索一番，然后再将我的见闻填充到沙盒里，就像我小时候经常和您一起玩的寻宝游戏一样，”说到这，她抬眼看了卡尔一眼，眼神中居然夹杂着一丝对昔日的怀念。“……但过不了多久，沙盒已经精细到连我自己已全然忘却的地方都呈现出来了，毕竟这个世界就那么点大……我又只能回到经常无事可做的待机状态了……哈哈，一想到我们的处境就像沙盒里的小人任人操纵，而那个人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俯视着这个小小的世界，因我们现在的立场而开怀大笑，那可真是……蛮可悲的，不是吗？”

（每次……永无止境？是在说平行世界里的记忆吗？）

这几个字眼让君月心生疑惑，本想开口问些什么，但她也不是那种不会看气氛的人，只得静观其变。

“梅……”男人的声音因疲惫与奔波而沙哑，他攥紧着拳头，显然是在压抑着什么，“你忍受这一切已经多久了？”

闻言，梅下意识地挑眉，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仿佛那转瞬即逝的落寞只是他人的错觉：“是啊，我已经忘了当我得知这一切——这个虚假的游戏世界还有您与世界的半同化时是怎样的束手无策.…..不过，您知道吗，最为刻骨铭心的是我第一次去找您的时候，怀着满心欢喜，仿佛之前的灾厄只是上天与我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直到您用那温柔却生疏的眼神望着我，叫随从把我赶回世界给我分配好的‘家’时，我就知道……无论我见您多少次，我也只会是您的臣民，一个满嘴胡话的女孩……在那一刻起，我才明白，过去的我和您，早在那次灾变中身亡了。”

她眨眨眼，神色间逐渐有了躲闪之意。就连君月都能看出，她从头至尾，一直都没敢去看自己许久未见的父亲的脸。

“我从一个拥有力量，却因周围人的排挤与迫害只能躲在您身后的人，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而您，您的时间只能停留在灾变发生以前。不论我对您说些什么，将找到的所有关于我们之间回忆的物品给您看，您也只会机械般地对我重复那些我早已听腻的空洞的话语……而我又会因为这样那样——什么‘对这一切的恨’啦这种作为齿轮一环板上钉钉的事而暴走，把那孩子放出来杀害您以此制造‘圆环’……”

梅叹了口气，随意拨弄了一下自己散落的长发，不太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不过，既然上天没有把我的记忆抹除，还特意派遣使者为我指点迷津，我又怎么能不珍惜这个机会呢？虽然做过很多徒劳的努力，但您看……像这样和您说话还是头一次，起码这证明我所做的一切还是有价值的……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也没事哦？我知道那不是您的错，灾厄摧毁的不仅仅是城堡还有身躯，您光是能记起来就已经难能可贵了……反正无数次的被遗忘，我早就习惯了。”

也许她没有意识到，嘴上说着不在乎的自己却把这期间所受的委屈与痛苦向卡尔全盘托出。从本质上而言，她和过去那个喜欢依偎在父亲身边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都是因渴望着什么而奋力前行，而那无穷无尽的时间与遥不可及的目标所形成的反差最终只会让她陷入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