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偶然的必然
子见是伊梨的家长,一叠声说谢谢,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铁男也没回礼,只说不用谢,举手之劳。
他低眼看着律子弯在他面前的背,一节节的脊椎骨从裙子上凸出,联想起久佳来。律子要是有久佳一半的胆大,也不会被欺负成这样吧。与讲道理的人讲道理,与不讲理的人就该撒泼打滚无所不用。
很快,三井带了车钥匙回来,还有铁男的衣服和钱包,装到一个袋子里,问用不用一起去。
铁男空不出手,见律子接过来袋子,对三井嘱咐说:“不用你,你要看见久佳帮我说一声,我很快回来。”然后抱着邦彦大步向停车场走。
律子向三井又鞠个躬,匆匆跟着铁男,几乎用跑的,才跟得上铁男的步子。
三井寿看着他们仨走向大堂外漆黑的夜里,再看看时间真的很晚了,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久佳她们。他说不上哪里不太舒服,总觉得铁男这事儿办得不太妥贴。他有一种铁男将要走得很远、很远的直觉。
下山有一段路,没灯又很窄,贴着山崖,限速40。路况这么差,铁男开得不快。他感觉气氛尴尬,纠结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你先生,一直这样对你啊?”
律子在后排座位上抱着儿子,心疼得要命。邦彦倒很乖巧,止住了哭声,安静窝在那里。她想了想,解释说:“其实,他还好,他……今天确实有事情要办。”
铁男有点噎得慌。他不太分得清律子说的是他作为外人看不见的真相,还是为了面子不想把生活说得不堪,又或者其实是嫌他多事。一直到出了山路,铁男才又找到个话题:“你怎么不找酒店帮忙?一般的酒店都有车吧。”
律子带紧张,拘谨地解释:“邦彦爸爸怕酒店问些有的没的,太麻烦。我觉得我们俩送孩子去医院更方便。一时着急,后面的事还没想。”
铁男后悔问了,问了更生气,秋元家这俩人,还真是般配,他一个外人,少吱嘴吧。等快到热海市立医院的时候,他才又开口:“老师,你找时间自己考个驾照,方便。以后接送邦彦也好。”
他没听到回应,瞟了眼后视镜,发现后排座位上的律子眼睛红彤彤的,嘴角却往上翘着,也不知到底是哭还是笑,那张羊羔似的脸,柔柔的,说不上漂亮,倒很耐看,叫人不忍心看着这只小羊掉下桥去。
他说不清楚,不敢再看,又重新关注回路况去。一直到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他才转身看着孩子,犹豫着问:“要不我陪着你?”
“不用了,已经太麻烦你了,田中先生……你比我以为的好。”
铁男没听见哭腔,于是放了心。他在车里点了支烟,看着律子牵着邦彦一起走进医院,穿过玻璃门,走到导诊台。他忽然对自己笑笑,回温泉酒店了。
比她以为的好?她原来觉着我什么样?坏人?铁男打开车厢内灯,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一圈自己带着胡茬的粗糙的脸,自我感觉很和蔼,伸手指头插进卷发里,顺着梳到脑后去。
一直到几天之后,铁男抱着半睡半醒的久佳,忽然问:“媳妇,你觉得我好吗?”
久佳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他闻到她发丝间飘出来的奶香味,他的手从她肩膀滑到腰,又滑回她圆润的肩膀,细腻的触感从他的手掌顺着血管向上爬,爬到他心里去,又爬向四肢百骸。
在他已经忘了他的问题的时候,才听见久佳懒洋洋地哼出声:“好,阿铁,你是最好的。”
铁男本来还想问问,比如“我哪儿好”、“你跟我结婚不委屈吗”、“你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你说什么样日子才幸福”、“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做夫妻”……但此时此刻,他都忘了。
他的思绪被海浪拍碎,从脑海顺着脊椎往下流淌,他的脸埋在久佳的脖颈里,满怀温柔。他在她的热情里忘了一切,血液翻滚得他只剩了一句话:“久佳,我想你。”
玫瑰开出了花,连花茎上扎手的刺儿都那么美。
等洗了澡回来,铁男开始打瞌睡,久佳却被折腾精神了,靠着床头,拉过铁男宽厚的肩膀放在自己腰侧,掰过铁男的脸,那手指头分开他的眼皮,审问:“你那天没陪着人家检查完?”
铁男枕着久佳软软的小肚子,憋不住笑,拉过久佳的手亲亲她的手背,“媳妇,你讲讲道理,我连医院大门都没进,我就没下车好嘛。”
“那你就不对了,”久佳挑剔起来,“一个女人带着个生病的孩子,你要帮忙就该帮到底。”
铁男也不知道久佳说的是正话是反话,不太敢接茬,笑说:“邦彦倒挺乖巧的,咱俩再生一个怎么样?伊梨都6岁了,没小时候好玩了。”
久佳也没接铁男的茬:“你别给我改变话题,酒店有车,也有出租车,还有救护车,你大半夜的充英雄去,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那不是伊梨的老师么,顺手帮个忙,回头在学校,老师也能对咱闺女好。困了,睡吧。”
久佳把想起来的铁男按下去,“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