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地并非商户之所，容不得你巧言令辨。”

柳无许一顿呵斥完，柳家几人暂且不敢多话。

瞧瞧，这都是怎样乌涂腌臜的一家子！

李怀荃垂眸掩去眼中戾气，从未想到宁锦在柳宅过的是这般日子。

心中再次升起不顾一切将其带离此地的想法，但听她幽幽道：

“官人怎么不信？上回我送去的琹楼果子，莹娘可是收下的。为作遮掩，我各房都送去了些，母亲，大嫂嫂，弟妹，你们应当都有收到吧？”

魏氏点头道：“前两日的确收到紫婺院送来的琹楼果子，我还特意做了糕点回赠二嫂嫂，难不成……？”

她眼神瞥了一眼苏莹莹，随即闭了嘴。

宁锦顺势道：“弟妹猜得不错，的确是李怀荃托我转赠，事到如今便不再隐瞒。若官人还是不信，外头那一马车的葡萄酒，亦是李怀荃费心寻来，讨表妹妹欢心的。”

宁锦言辞灼灼，一双杏眸天生无辜灵动，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她的话。

可心里到底有些肉疼，她的上等美酒啊……

“一派胡言！”沉默许久的柳老夫人重重拍在扶手上，目露阴狠：“莹莹向来克己复礼，二房如此说话，小心嚼了舌头。”

苏莹莹眼波流转间满是委屈，我见犹怜地向柳无许倾诉：“表哥哥，我，我没有。”

柳无许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因身量极高，睥睨的眼神高高在上，“莹娘良贤，不善争辩，反倒是你，整日不着家，嘴里没一句真话。”

秦氏见势忙蹬鼻子上脸，好似宁锦罪名坐实，她便面上有光：“什么劳什果子？芳华院可没收到过，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货色，一身狐媚子样，这不，进门未足月就露出狐狸尾巴，果然商贾小户上不得台面。”

随即指着李怀荃，颐指气使道：

“此人满口污言，恐有祸乱之嫌，来人，送去京卫司，仔细查查身家来历，若有不妥，严加处治。”

言毕，外间涌入一众护卫，强行压制住李怀荃。

宁锦强压下怒意，正纠结要不要拿家底换二人小命，一旁李怀荃忽然轻笑：“在下不才，曾将心意在多位好友面前吐露，柳相若是不信，不妨派人去问问穆先生。”

他被两名护卫反手制住，却不露任何慌张，坦然面对众人的审视。

柳无许抬手止住护卫，狭长的眼眸微眯，终于正眼打量李怀荃：“你如何识得穆先生？”

整个滁京城能被此作称之人，惟有二皇子的幕僚，穆青。

此人颇具才情，能谋善断。

他曾多次谏言，令二皇子在治水、阻疫、反贪吏等大事上立下功劳，大获官家青睐。

柳无许曾多次相邀，欲招其致麾下，可穆青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极为神秘，始终见不着人。

柳老夫人与秦氏皆乃内宅妇人，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更不知穆先生为何人，插不上嘴。

李怀荃笑得含蓄：“小人分管宁家海运事宜，曾买下一船来自蓬莱的海错，那许是穆先生钟爱之物，故而派人联络在下，将一整船皆买了走，此后一来二去，便成了友人。”

柳无许摩挲着手中扳指，定定瞧着他，良久方开口道：“你应当知晓，撒谎的代价。”

李怀荃：“官人现下便可派人去二皇子那问问，若有半句假话，小人随您处置。”

宁锦亦不知什么穆先生，只觉柳无许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向李怀荃投去“干得漂亮”的眼神，转而对柳无许道：“官人，我们便在此等候，您派人去问罢。”

屋内四方燃着螺碳，热意翻腾，却比不上众人的心绪那般汹涌。

柳无许沉吟片刻，罢手道：“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你若再敢觊觎莹娘，我必让你下半辈子在京卫司残喘。”

如此，便是认了宁锦的话，且放过李怀荃。

……

秦氏有些懵，怎么突然就转了风向？

她起身走到柳无许跟前，不甘心道：“二郎，红杏出墙乃是大事，你怎可就这么放了他们？”

柳无许冷冷瞥了她一眼，眼中寒意直让人心惊肉跳，“大嫂怕是忘了身份，不若待大哥回府后问问他，大嫂此事办得如何。”

遂不再理睬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大步离去。

宁锦赶紧朝李怀荃使眼色，二人草草行完礼，不待柳老夫人发话，便快步走出春暖阁。

秦氏气个倒仰：“母亲，这事儿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苏莹莹堵着口气，瞧谁都不顺眼，难得语气发冲道：“大嫂嫂这脾气须得好生改改，表哥哥既已发了话，便没我们再插嘴的份儿。”

秦氏不依，与苏莹莹争执起来。

柳老夫人被吵得头疼，大声呵斥完秦氏，便由得苏莹莹扶下去休憩。

一场不明不白的闹剧终得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