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贺峥微微扭过头,不太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秦尤却又把他掰了回来,直视他片刻,轻轻抱了过去。
俩人半跪在地上相拥,冷凉月色渡进来,一瞬间照得他们像两片破洞斑斑的风叶,交叠着在地板上投映出实心的漆黑。
贺峥好像第一次抓她抓那么紧,脸埋在她劲窝里哑声道:“…他说他好害怕。”
秦尤抚着他宽阔的背脊。
最终齐齐陷在床褥里,枕着无情月色,贺峥嗓音很低:“我不该带他们去的。”
“这不是你的错。”秦尤一直觉得这句话老土,不曾想有朝一日也会从自己嘴里冒出来,她捧着他脸道:“你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样,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
“我没做好。”
伤亡惨重,一小队七八号人,现在只剩他和卫君澜贾乙丙。
三个,只剩他们三个活着。
他就该自己一个人去的,自以为的布控周全,满心希冀的全盘拿下,实则是在无辜葬送别人的命。
“贺峥。”秦尤叫他,“没有人能预料——”
“不,像你说的,对付鲁宾孙那种人,就该万事都留一分怀疑,我早该猜到的,哪有这么容易…”
秦尤没说话,只默默抱住他。
夜雾浓稠,天际彼端——
法官砰的一声踹开门,甩下一沓报纸,怒不可遏道:“你们他妈是要造反吗!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无人机!现在外面沸沸扬扬!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余下几名男人无言。
除去局长,他见风使舵般,跟着忿忿道:“就是!他们他妈的是警察!你不能杀警——”
“为什么?”将军冷笑,“因为你也是名警察吗?那你这警察当的倒是挺特别呢。”
局长一张大饼脸涨成了猪肝色,半天憋不出一句唾骂的狠话。
将军慢悠悠道:“我明白,你们一个个的都爱政治生涯,最怕被舆论毁于一旦,但容我提醒你们几句,你们自己做过的事都还赤/裸/裸地摆在这儿呢,那帮蠢货又紧咬着不放,这事儿要是不完,什么局长…这把交椅你到死都坐不安稳,至于法官你,就更别想着参选了。”
法官:“别说的好像你很高贵你很豁达,你就什么都不怕一样——”
将军:“我怕啊,我怕上断头台嘛,所以为了避免上断头台,就不得不…”
鲁宾孙在旁边优哉游哉地坐山观虎斗。
将军又摊开手道:“别忘了,我们他妈的是恶棍,该杀人就要杀人,该死光光就要死光光,为了我们自己,杀光整座城市也无所谓啊。哎孙总,你怎么看?”
鲁宾孙:“英雄所见略同。不过呢,最好还是别要杀光整座城市,起码留点人给我们统治啊。”
俩人大笑。
见法官直直地盯住报纸版面,将军又道:“我说大法官,别看那些糟心的了,不过一群贱民的呻/吟,撒点骨头他们又会开始狂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原样的。”
法官捏皱报纸,冷声道:“…死光光,说的好听,真的全都死光光了吗?该死的没死,死几条小鱼小虾给你高兴成这样,出息。”
将军耸耸肩:“我已经尽力了,要怪只能怪总裁的无人机不给力,我叫他应该直接扔几颗炸弹下去的,谁知道他那么心慈手软。”
闻言,法官扫视一圈,口中的总裁这次会面还是没参加。
将军:“当然了,如果大家目标一致的话,我还是可以派人再去抄他们的家的…这事儿弄得没完没了,啧啧,不得不说,他们越反抗,我还真就越兴奋呢。”
法官瞥他:“别再那么莽撞了。还有你。”
他又看向鲁宾孙,眸底尽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鄙夷,权贵对富贵的不屑,“我们留着你一条命的唯一原因就是那些东西,给我好生看管,如果哪天流露出来…”
“明白,脑袋搬家。”鲁宾孙笑道:“大法官,是因为在法庭上盘问人盘习惯了吗,有时候你真需要改改这种傲慢的语气呢。”
“你——”
“我?”
法官重哼一声,拂袖而去。
*
五月入夏,阴雨连绵,回升的温度被打回原形,降成凛冽的凉意。
整条公路都是阒寂的,虽然两旁挤满了黑压压的送行队伍。人们前脚跟着后脚,但无一不是肃穆的默哀。
湿润的雨丝飘洒,淌过漆黑的伞面,落入盛开的白菊花蕊,也涤荡着青天尘土。
十六人的摩托车队秩序井然,沿着笔直的公路缓慢行驶。那面鲜红的国旗在飒飒风声中荡气回肠,宛若腾云的游龙,也似燃烧民族之魂的火炬。
浩浩荡荡及至烈士陵园,整整五个亡魂,整整五座墓碑,间隔有秩地错开,青松般矗立在前。鲜花袅袅环绕,馥郁浓香却也掩不住弥漫在空气里的哀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