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浊楼
出一种报复的疯狂快感,她微不可查地轻轻笑了。
若死的是她,就好了……
她颇为惋惜地感叹一下,软了身子背靠在床榻边,细细琢磨手绢的图案——金丝线绣成的鹧鸪鸟,双双对对,旁边是紫色的丁香结。
那么,他大抵是文人了。
她推了推孟山凝,一动不动。
“真死了呀……做的真绝。”她嘴上这样惋惜着,心里却想,“要是他能杀了那个人就好了……我一定会主动跟他走的……”
孟山凝死了,老鸨哭的声嘶力竭。
“能不撕心裂肺么?”辛玉冷着脸一副嘲弄的模样,“多少车的金银都没了,若是奴,奴也哭的死去活来。”
“我记得你不喜欢钱的。”嵇菱摊开手背,指了指无名指,“这里的放歪了。”
辛玉将指甲盖上的杏花小花瓣轻轻扶正,粉嫩的杏花安安静静待在血红豆蔻里,美艳非常。这是京城近来风靡的豆蔻样式,往往要扣上幼嫩花瓣等零碎玩意,煞是好看。
“他会喜欢么?”
辛玉默然不语。
嵇菱习惯她这副要死不死的鬼样子,权当自言自语:“他那样的人物,会喜欢谁呢?谁要是被他喜欢,可赚死了。”
“姑娘,该去外面掉一掉眼泪了。”
大家都知道嵇菱和孟山凝互相看不惯对方,孟山凝惨死在极乐阁,很难不叫人怀疑此事与嵇菱有关。可是凶手杀害头牌的方式极其干脆利落,硬生生就快要切断她整个脖子,仅凭借一个女人的力量不可能实现的。可是老鸨才不管真相,她只知道好端端一棵摇钱树没了。总之,别叫嬷嬷看出端倪,针对嵇菱才好。
“等你打个哈欠咱们再去。”嵇菱漠不关心,撅起嘴小口吹气,晾干指甲上的凝胶。
辛玉一打哈欠就会流眼泪,这是多么好的假意泪呀。
在等眼泪的间隙,辛玉脑袋放空呆呆伫立,无法控制地想起那天。
她在充斥血腥的厢房里欣赏陈尸□□的美人,莫大的爽快涤荡胸间。在无间地狱被凌虐的耻辱,被群围讽刺嘲笑的冷漠刺痛,唯一珍惜的人如烟消散……
原来,践踏别人是这样爽快么?
她的心她的肺都清新一空,整个人快要飞上云端。
辛玉的眼中闪烁着躁动的疯狂,她拿起男人留下来的银花匕首,冰凉的匕柄在掌心摩挲,锋利的刀刃闪出凛冽的弧度。银质的凶器好像残存着主人的阴翳嗜血,不紧不慢引诱着辛玉一步步逼近□□的美人。
直到爬上床,高高举起匕首,辛玉才发现握刀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回过神来,将匕首大力甩出,银质匕首叮叮当当刮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
辛玉跌跌撞撞跑出厢房,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子,双手抱胸,脸上挂着可怖的面具。待她连滚带爬出来后,男子移步走进厢房。
辛玉趴在门框上偷看,男子迅速地收拾现场,利落地擦拭地面的血迹,又换上一模一样干净的薄丝帛被。连屏风上的血点也不放过,随手扯下女子的衣裳挂在血屏上。
将一切做完之后,他扛起玉色尸体,翻身从五楼顺着楼层间的阑干红柱快速下楼,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辛玉眼前。
辛玉打了个哈欠,不经意抬头看到楼上雅间里熟悉的墨色衣袂。
是他么?
心中疑惑刚刚升起,在飞舞曼帐后的男人一展笑颜,朝她微微颔首。
到了时间点,辛玉果然泪潸潸,嵇菱躲在她身后,捏起帕子一角遮盖自己拙劣的憋笑。脊背颤抖着,躲在孱弱的辛玉后头,不细看真真是在啜泣。而辛玉光明磊落,略带蜡黄年幼的脸颊明晃晃两道泪痕,泪珠还挂在眼睫上,抿紧嘴唇死死盯着老鸨,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在共情鸨娘的悲痛呢。
男人坐在上层楼,噙着抹笑望见小辛玉假哭。没几秒她背过身去张大嘴巴狠狠打了个哈欠,下巴处就凝聚了泪滴,泪痕又湿润了,换了新的假意泪来。
男人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清浊楼。
那几日他接连流连青楼,叫人以为他醉生梦死,是个精虫上脑的富家公子。如今许久不来,倒惹得嵇菱寂寞了。
天下男子大多薄情又风流,风尘女子原被世人唾弃,若是坠入情网更要被姊妹鸨母耻笑,可就算不顾他人的褒贬批判,情郎也是风月无边,一片真心为谁?
春宵欢好一刻,坦诚相见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辛玉听了太多。貌美头牌变成情郎的怨妇,辛玉在清浊楼也看了太多。
自从男人不再光顾清浊楼,嵇菱遇着这样的情景总要慨叹,也许男人也如那些负心郎一样,许诺她的东西通通化作泡沫。
虽然她早已预见故事的结局,可望见女子红妆泪阑干,嵇菱还是会动容。站在她身旁的辛玉冷眼旁观,擦拭雕花门框边角的灰尘,她不屑:“姑娘也会心痛么?”
嵇菱默然,辛玉拧紧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