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其实冯孝惠知道赵桓征南下的过程中,遇到了行刺,也差不多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出背后的主谋是谁。
然而,两个人对这件事却都是闭口不谈。
“母后前来所谓何事?”
既然是正事,那便直说吧。反正两个人能摆在明面上提的事也不多。
冯孝惠端起婢女又送来的茶杯,上身笔直,双手持杯嘬饮一口,又恢复了往日仪态万方的雍容,对赵桓征道:
“殿下该大婚了。”
她说完,把杯子搁置在一侧,抬起睫羽纤长的眉眼去看赵桓征。
赵桓征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一个人。
杏仁形状的眼眸,看向人的时候带着一种懵懂之态,哪怕分明是什么都懂的人,却也会徒然让男人觉得这双眼睛在诉说着值得珍重怜悯的故事。
一定是恍惚了,才会觉得皇后的眼眸像她。
他立即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对皇后道:“儿臣还未及弱冠,婚事似乎不急。”
冯孝惠嗤然一笑:“你父皇大婚时比你还要小一岁,难道你都亲政了,反而婚事要耽误么?前朝太子大婚更是多在十五岁之前,殿下已经不算早了。”
然而赵桓征却沉默了,面上看不出喜怒。
冯孝惠并不想无功而返,脸色沉了沉,语气有几分凝重道:“殿下最近也去探望过圣上吧?”
赵桓征微微点点头。
“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可也似乎是只能本宫来说了。”
冯孝惠颇有几分语重心长,暗示的是老皇帝的行将就木:
“殿下和太医令是一起长大的挚友,想必他已经回禀过圣上的病情,殿下应该知道夕阳西下的景象,也是朝不保夕之刻了。”
赵桓征倒是神色平和,微微颔首道:“山陵崩殂本来也是帝王常事。人皆有命,天子并无不同。”
对于圣上风雨归舟,赵桓征已经早有准备,伤心的确是有,但是父子之间是先君臣后父子,着实从小的感情也并不太深厚,被册封为太子之后,更是一年也见不到几回,多数时间圣上都在禁苑或者汤泉行宫养病,逐渐把整个朝政的摊子都交给皇后和太子。
说起来,这些年来,反而是皇后对他的教养更多,相处更久。
冯孝惠见太子恍神,乘胜追击:“一旦山陵崩,殿下要守孝三年,大婚恐怕要到弱冠之后了。”
“倒是正好可以好好挑一挑人选。”赵桓征抬眸,冷冷看向冯孝惠。
皇后对他这态度倒是不意外:“知道京师的贵女你看不上,故而本宫替你做了个媒。”
赵桓征微微蹙了蹙眉头,皇后对他这个表情倒是很意外。
她来的时候想过赵桓征大抵不会对婚事有什么期待,也同样不会有什么抵触。
太子的婚事向来是政治的工具,他最多该考量的是人选是否能带来最大的政治收益,而对成婚本身不该有什么反感。
然而,似乎他并不喜欢。
“殿下难道不好奇,本宫看上的人是谁么?”
赵桓征依旧冷冰冰地沉默,似乎比方才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皇后虽然意外,却并不在乎,她只想循循善诱,因为涉及多方利益,她料定赵桓征没有拒绝的理由:“殿下亲政已经三年了,文臣几乎都换成了自己人,朝堂之内,政令通达,不久就可以呈现出盛世景象,本宫丝毫不曾怀疑。”
赵桓征神色稍缓和,调侃道:“母后的意思是,实现了太平盛世,就可以由着儿子不成家么?”
冯孝惠一愣,反笑道:“为娘倒是从来不知道,殿下还真是清心寡欲之人呢。你看你这内院里,连个宫女都找不到几个容貌姣好的,真的要做和尚不成?”
这话说得有些失了尊贵,但却更恰切一个母亲的身份,反而让赵桓征轻松下来:“自然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君子,母后不妨说说,看上谁家的贵女了?”
话入正题,冯孝惠欣然:“太子妃的人选,说来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也是从小认识的。”
从小认识的人,还能让皇后兴致勃勃亲自到东宫来说项,几乎就是一瞬间,赵桓征想到了,于是脱口而问:“诗瑶?”
皇后哑然,顿了顿道:“我还想卖个关子,到底是你反应迅捷。”
赵桓征脑子里飞快在转,不多时就明白了皇后的“良苦用心”,然而皇后还是忍不住亲自解释:
“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开蒙念书,往来也多,要是有这个心思,青梅竹马的也不该到现在也看不出点蛛丝马迹。可是时下实在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想你也不用我多解释。”
是了,赵桓征深知现在辅国大将军八成已经和皇后掀了桌子,否则南下路上不会派人刺杀自己。赵桓征不是什么良善愚忠之人,换做其他人要他的命,回来早被他诛杀了九族。惟独杨世延他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