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雁翎牵着马,避开了常走的乡村小路,往人迹罕至的山间树林里去。
她不敢再明灯火,以免再被什么人发现足迹。
好在月光皎洁,树林繁茂的枝丫见落下斑驳的银辉,足够她看清楚山路。
赵桓征的伤口止住了血,浑身上下却开始发烧,意识也有些模糊,口中发出混沌的□□。
雁翎有些担心他的生死,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唤他,让他撑住,不要睡着。
“翻过这座山脊,就是落脚处,那里很背静,你不要睡!”
就这样就着月色前行,直到东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两个人才抵达了山沟里一处几乎已经破败的农家院。
这里是从前雁翎与母亲曾经容身的院落,在她们搬去镇上以后,几乎已经荒废,每年只有入秋的时候,母女俩才会来除一下院子里的杂草。
雁翎费劲全身力气,才把赵桓征从马背上扶下来,扶着他往瓦舍里去。
赵桓征强打精神,直到确信被雁翎放在土屋里的一张竹床上,才终于任眩晕彻底袭来,接下来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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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翎的母亲是外迁入小塘镇的,最初母女两人就是住在小塘镇远郊的这处农家孤院里。
这里偏僻破败,离云塘镇也有七八里的路程,甚至鲜有人知道此处,正好可以躲起来养伤。
雁翎见赵桓征昏昏睡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烫手。
她扯开赵桓征的衣襟,给他发散热气。
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的衣服质极好,是上好的绫罗。即便是在云塘镇最好的布铺,也不一定会有这样成色的衣料。
这处小院虽然破败,生活的家什倒还算齐备。
院子里有一眼泉水,雁翎将水缸灌满,又拾了一些柴火,去灶台上烧了一壶开水。
他脸上的灰霾和血迹,被雁翎一一擦净,英挺的鼻骨两侧眉目清朗,睫羽纤长,皮肤白皙,近乎是雁翎长到十六岁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男人的脸。
雁翎费劲力气将他的衣衫脱下,露出结实的肌肉和巨大的伤痕。雁翎清理了伤口,把方才烧水后灶膛内的木炭取了些,用石臼捣碎,敷在这男人的伤口处止血,又把去岁母亲放置在此处的棉布被单撕开,给他轻轻包扎整齐。
母亲曾经告诉她,木炭可以止血。
已经是仲春时节,山上的草已经窜出了好高,其中不乏消炎镇痛的草药。雁翎顾不得一夜没睡的疲惫,上山去采药。
她不确定能不能治好这个男人的伤,但既然他救了自己,她也应该报答他一回。
雁翎给他轻轻盖上薄被,回首看了看他沉睡的模样。
一副好皮囊,好看到有些矜贵的程度。
昏睡了许久,赵桓征是在草药的芳香中醒来的。
他只觉得自己如同生了大病,头脑昏沉,视线模糊,昏暗破旧的农舍中,身前的伤口已经被敷上了一些草药捣成的泥,红肿处似乎没有印象中那么疼。
“公子,你醒了!”
他揉一揉眼睛,看到了一张少女的笑脸,头发已经乱了,眼圈是黑的,好像已经几日没有睡过。
雁翎出去,随后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坐在他身侧。
雁翎把他扶起来,用竹勺舀起一口粥喂他。
他强撑着精神起来,也许是许久没有进汤水,粥饭入口一瞬他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慢一点……”
赵桓征不知道雁翎喂他吃的是什么,眼神看向她手里的粗瓷碗,只觉得里头的东西艰涩难以下咽。
似乎是看得出他的嫌弃,雁翎叹了口气说:“这里许久没有住过人了,厨房里除了去年放在这里的一些杂豆和一小袋粳米,暂时没有别的了。公子,你先将就一下。”
赵桓征了然,知道她已经尽力,便点点头,耐着性子吞下她递过来的粥。
雁翎将他喂了七八成饱,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手了,便任他继续睡。
她侧目去看他胸前的刀伤,似乎也渐渐有了结痂的迹象。
这人的性命应当已经无虞,雁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又睡了许久,赵桓征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睛,看到雁翎正守着他,趴在床头浅眠,一头秀发黑缎面一样散落在他的手背不远处。
她很警醒,听到他起身,就醒了过来,见他苍白的面色已经有了血色,喜不自胜道:
“你醒了!”
赵桓征看向窗边,外头洒进来温暖的阳光,似乎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晌午。
他感觉身上那种沉重的乏力感消失了,呼吸也顺畅起来。
雁翎忍不住微笑,伸出手扶他的额头,已经一点也不烧了。
“谢天谢地!”
雁翎去端过清水,赵桓征的嘴唇起了皮,渴得要命,接过来将水一口气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