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花市在城北的边缘,二人到时已过晌午,日头最盛,半数摊主已经撤摊。
夏稷霖又从马车内掏出一顶帷帽带到阿久头上。
“仔细别晒着。”
阿久失笑:“煦北怎能将东西置备得如此齐全?”
夏稷霖嘿嘿直笑:“早就买了,就盼有一天能用上。”
睿王府里美人无数,还怕用不上?
两人顶着烈日在花市闲逛,绕到第二圈的时候,夏稷霖的里衫已经有了汗意。
“阿久,可是这些花材没有入眼的?”虽然热,夏稷霖却并未不耐烦,“不如你去我府上瞧瞧?论花草,这京都城没有哪里比得上睿王府。”
他说着拍拍胸口,满是少年的志得意满。
阿久顿住脚步,躲在帷帽后茶色的眼珠上下打量着夏稷霖这张明媚赤诚的面孔:“豫州城簪花节,灼园内的申公子,是不是你?”
夏稷霖嘴角的弧度凝固,眸中的点点星光化作翻涌的波涛。下一刻,他紧紧抓住阿久的手,好似不这样做,阿久就会跑掉:“你别恼!我不该,我不该瞒你!花材生意是睿王府支撑不假,但我很少经手,都交给府里的管家……”
他一股脑说个不停,生怕阿久怪他蓄意隐瞒。
“好了,好了……”
暖风吹起薄纱,露出阿久一张粉白带笑的小脸,眸光荡漾,将翻涌的波涛化成绕指的柔情。
“阿久……”夏稷霖终于停住滔滔不绝,额角的汗划过鬓边淌过脸颊。
阿久将手抽出来,拿帕子为他细细擦拭。
熟悉的蔷薇香钻进夏稷霖的鼻息,俊朗的少年目光怔怔握住阿久擦汗的手。
“这香……”
“是我从豫州带回来的,好闻吗?”
“北儿,这是母亲新制的香,好闻吗?”姿容艳丽的女子眉间点着一抹红钿,华丽殿宇间尽是馥郁芬芳。
“好闻!”半大的孩子身着锦衣,口齿不甚清楚便懂得讨母亲开心。
“煦北?”记忆中的脸与面前人重合,变得似像非像。
“其实我来花市是受人所托。”阿久缓缓道,“府里的花匠想从老李花铺订二十盆茉莉,叫我来问一问。可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那间铺子。”
“老李花铺?”夏稷霖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老李花铺没开张,方才路过时我瞧见了。”
“罢了。”阿久低下头,难掩失落,“虽然我也很喜欢茉莉,但总有别的代替。”
夏稷霖跟住阿久离去的脚步:“要不,过两日我再来陪你瞧瞧?”
帷帽里的人轻声叹息:“今日过后,我怕不能与你私下见面了。”
“为何?”
“荣王是我的主子,随侍主子,怎能有二心?”
“我将你讨来!”夏稷霖挡在阿久身前,“荣王对你目的不纯,你……”
面前的遮挡被掀开,光华璀璨的一双眼直直撞上阿久波澜不惊的眸。
“睿王对我就没有图谋吗?”
阿久回到承明阁时,严正卿就站在内湖桥边喂鱼,远远望去,长衫玉立宛如谪仙。
“王爷可用过晚膳?”
“你今日逾时了。”荣小王爷答非所问,“可有依依作别?”
阿久走上桥,站在严正卿身后。
“睿王这几日对奴婢百依百顺,险些要带奴婢回府。”
“你何不干脆遂他的愿,进到睿王府,更方便你查探。”
阿久将一旁的鱼食递给严正卿:“越容易得到越不会珍惜,这不是王爷交给奴婢的吗?”
“本王何时教你这些?”
“两个月前,奴婢向王爷投诚。王爷本可直接应允,却要借奴婢之手找到遗物,逼出刺客。让奴婢经历生死一线后才横下心来老老实实呆在王爷身侧。”
黄昏的余晖落在指尖,带着薄茧的指腹细细捻开鱼食:“可本王还是被你要挟了。”严正卿一挥袖,细碎的粉末被扬入湖中,平静的水面热闹起来,无数锦鲤争抢翻涌,他掸掸手回过身来面对阿久,“说起来,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本王还听过一人……定国公陆将军之女,陆月恒。”
如沼似渊,阿久想要错开眼却被严正卿审视的目光牢牢捉住,不能动弹,以往的巧言善辩,如今丝毫排不上用场。
天际最后一缕橘黄消失,面前的男人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轮廓,和亮得出奇的眼睛。
空气凝滞,阿久动动唇想说要辩解,猝不及防间被带着暖意的长指抵住。她下意识后退与严正卿拉开距离,却被另一只横在腰间的大手阻拦。
阿久被严正卿禁锢在方寸之地,鼻息间尽是熟悉的陆香气味。
“本王近日想明白一件事……”严正卿压低声音,似是与她说悄悄话,“譬如为山,未成一篑……山由土垒,土上加土是为‘□□时行焉……春夏秋冬乃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