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许是临近年关,积雪堆积在官路两旁,城中一片热闹景象。
慢悠悠逛下来,苏时宜才知道,其实这段路并不远,木屋坐落在半山腰上,山脚就是一座村落,两人下山时正是晌午,虽不见炊烟,雪却被积扫成堆,终于有了一条像样的路。
“大雪天最容易留痕迹,你说,会不会有人顺着我们的脚印到山上去?”苏时宜将自己的担忧问出口。
九安却不作答,只带着苏时宜沿小道入城,精挑细选了一串糖葫芦塞到她手上。
瞧着他那副神情自若的样子,苏时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真没人会上去吗?”
虽然屋子里没多少宝贝,甚至连这座木屋本身也是她们霸占来的,可总归是个住处。
最重要的是,他们如今可没什么钱,再因此行丢了屋子,岂不是雪上加霜。
九安看着她,总算开了口,“先前被抓进王府试毒的可不止我一个,最多的时候,我记得有二十人,那时王爷将我们都栓在那座屋子里,世间毒药千奇百怪,杀人夺命的,使人疯癫的,再可怕一点,七窍流血、浑身溃烂流脓,那人却不死。”
苏时宜顺着他的话往下猜,“所以当时是有人上去过,也找到了这间木屋,但被试毒者的模样吓退,后来口耳相传,就没人再敢上山了?”
“不止如此,当时是有人先来望过风的,因此来的人很多,大概有十几个,手上也带着木棒榔头,只是他们贼心作祟,选错了时间,挑了个阴云密布的晚上来,困在里面的人见有外人,自然疯了似的想向他们求助,当时一个浑身是血、被折磨得没有一处完好皮肤的家伙,冲在了最前面,所以……”
九安无奈地耸了耸肩,“连我都被吓坏了。”
苏时宜嘴角扯动了一下,没笑出来,嘴里的糖葫芦也不知为何,酸里带了几分苦。
“还真是……”她感慨了一句,“是挺吓人。”
“还没完呢,后来他们失了魂似的跑下山,平安回到村里的,却只剩了三个人。”
“被王爷灭口了?”
九安嗤笑一声,“在你心里,王爷这么凶神恶煞啊?”
“其他的我不知道,只说他拿人命试毒这一点,还不够残暴?杀人灭口不过是顺手之劳。”王公贵族最是视人命如草芥,在哪儿都是这样。
九安默了默,“其实在长宁州,泓安王算个好王爷。”
“那可是皇室血脉,平民百姓除非不想活了,否则谁敢说王爷的不好?”苏时宜觉得自己难得头脑这么清醒,“这就更解释的通了,通常这种人面兽心的人,才容易在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被撞破后,恼羞成怒,意图除之而后快。”
说罢看向九安的眼睛,“你说是不是?”
似乎……的确很说得通?
九安点头点的颇有些不情愿,“也许吧。”
“不过既然有幸存者逃出来,就没人想着去官府报官吗?”
虽然报官之后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毕竟十几条人命,总要有个说法吧?
“报了,”九安轻描淡写道,“那三人说遇上了狼群和野人,所以官府在两年前就下令封了南娆山。”
封山?
那岂非是为虎作伥,更遂了王爷的心意?
不过也没错,既然是遇狼这么个理由,想来除了封山锁路,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好好的心情下山逛街,如今街逛上了,好心情却没了,这种事任谁听了都会唏嘘,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无辜的当事人。
苏时宜叹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半晌才磕磕绊绊吐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你还挺坚强的。”
说出口之后的下一秒,苏时宜就想给自己两巴掌。
这算是什么安慰。
她自认天生没有社交障碍,唯一要命的点就是不会安慰人,每每这种最需要她安慰的时候,总是说些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狗屁话。
如果她是九安,现在一定会转身就走,再不会多搭理自己一句,但实际上九安却被她逗笑起来,目光明媚,那抹笑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若是用了烈毒,再坚强也活不到现在,”他睫毛一垂,目光落在苏时宜脸上,“只不过令人记忆全无的毒,是另一种痛苦罢了。”
“也不尽然,有时候失忆反倒能忘掉痛苦,”就连苏时宜自己,如今也算得上是失忆的一种,这种情况自然无法同九安提起,但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总算也能说得上几句像样的安慰话。
因此苏时宜迎上九安那双眼睛,字斟句酌地说道,“没有记忆,至少人还活着,只要活得好好的,多活一天,就能创造一天的记忆,没什么可怕的。”
九安眉尾一挑,声音没有起伏,“你是这样想的?”
“嗯,原本就是这样的。”
她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却见九安的眼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