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大院比起记忆中更加的沧桑了。

老式的六层楼建筑，一层楼有八户人，一条笔直的走廊将八户人串联在一起，曾经这里也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如今却早已人去楼空。

只余下遍地断壁残垣，被人遗忘的破旧家具，疯长的杂草已经超过半人高，地面积满了一层厚厚的枯叶，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南梦初与楚瑜并肩走在废墟之中，鼻尖突然有些酸酸涩涩的。

她蹲下身，拾起地上一小块画着粉笔画的水泥块，上面画着一个扎着辫子的火柴人，随后她又凭借记忆在附近翻了翻。

果然，一块画着一个三根毛的火柴人出现在眼前。

南梦初将两个小人的水泥块拼在了一起，勉强还原出了它们原本的面貌——辫子小人牵着三毛小人。

可惜，就算南梦初如何努力修复，现在他们之间已经出现的那条巨大的裂缝，已经扎眼到无法忽视。

南梦初遗憾地扁了扁嘴，抬头望向一直立在自己身侧的楚瑜，“你记得不，这个是我小时候画的咱俩，当初以为画在墙上，无论无何这两个小人都不会被分开，没想到，曾经以为的坚不可摧，也是如此轻而就破碎。”

“楚瑜，你说，这里被拆除之后，我们一起度过的童年美好的记忆是不是也会随之消失？”

楚瑜眼神坚定地盯着南梦初的眼睛，“不会。”

“你还是忘掉吧。”南梦初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我走后，你一个人记住那些，无人分享，是有些可悲的。”

楚瑜疾步向前，紧紧捏着南梦初的双臂，“妮妮，我不允许你这么说，现在科技发展如此迅速，或许你的病今天还是绝症，明天就会有突破了呢，你千万放弃，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南梦初从楚瑜手中抽出手臂，向后退了两步，苦笑道：

“但是，我真的好累，每天吃着那些徒劳的药，一次又一次地胆战心惊面对复查的结果……”

“楚瑜，我累了。”

楚瑜也不管南梦初是否愿意，上前拖着她往花园的方向走。

穿过杂乱的草丛，他们来到一棵巨大的黄葛树前。

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一副欣欣向荣地样子，与周围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瑜不由分说地拉着南梦初来到树的一侧，指着树上的几个字，义正言辞地说：

“南梦初！你记得这个吗？就算以后我痴了傻了或者是去世了，但是黄葛树会一直在这里，它就是我们曾经美好日子最好的见证！”

“记忆不会消逝，你也不会。”

南梦初眼眶泛红，垂头看着树身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南梦初和楚瑜永远都是好朋友”，指尖颤抖着在粗粝的树身上反复婆娑。

记忆中，它们当初只是硬币一般的大小，这么多年过去，它们居然已经长到了巴掌那么大。

楚瑜嘴唇开合了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他拉起南梦初的手，“妮妮，你不能放弃，就当是为了阿姨，为了我，好不好？”

南梦初怔怔望着树上的字，半晌没有说话。

楚瑜却坚持想要南梦初给他一直确切的回答，“就当是我求你，好不好？”

南梦初点点头应下，“我努力。”

楚瑜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满意地点点头，“行，那咱们约定，以后你如果真的觉得不舒服，或者是有别的问题的时候，你都要坦诚的跟我说，别自己憋着，一切都有我在。”

还未等南梦初回答，楚瑜轻轻戳了一下她的眉心，嗔怪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真是吓死我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吃好喝好，把身体养得棒棒的，知道了吗？”

南梦初被楚瑜少年老成的模样给逗笑，“遵命，我的楚博士。”

楚瑜揉了揉她的脑袋，“饿了吧，今天特许你去吃一顿小时候最喜欢的麻辣烫，加麻加辣，不要香菜。”

南梦初摸着自己的肚子，“好呀好呀，正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好像还能记得路，是这边吧……”

说完，南梦初便自顾自地走在前面，拿出手机认真找着路。

楚瑜无奈地笑着紧随其后。

临走前，他回头看向黄葛树上刻着“南梦初和楚瑜永远都是好朋友”的另外一侧，上面还刻着另外一句——

楚瑜喜欢南梦初。

可惜，这句话他已经无法说出口。

见楚瑜还停在原地，南梦初在前面一边挥着手，一边大喊他的名字。

“来了。”楚瑜微笑着回应。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棵黄葛树，在心里默默跟它告别。

今后能以现在这样的方式永远地守在她的身边，楚瑜非常满足了。

今天，是南梦初确诊后一年多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她去了很久没有回过的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