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
狞的血肉间,瞥见一块梅花似的胎记。
刀要下去时,她以迅雷之速扔出飞镖,弹飞了刀。她俯身,用手抹开血。
少年背脊颤抖,伤势太重,胎记并不明显,只有依稀一小块,辨别不出什么,可她与师父在常州找了这么多年,她还是问道:“你是哪里人。”
陆之慈愣了愣,张开干裂的唇,虚弱道:“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可能是京城……可能是常州。”
多说无益,眼下唯有一样可证明。芊影拉开少年的衣袖,胳膊上果然有条缝痕,她按了按皮肉里的异物,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就着缝痕划下,从血肉里面取出一枚玲珑的指环。
十六年,玄戒重见天日,以蛟龙的样式,上面撰写着西陇卫氏一族最古老的铭文。
芊影虔诚地捧着指环跪在地上大笑,大哭。
寨外随芊影而来的黑影杀手,黑压压一片跪下。
陆之慈单手撑住身体,手指因痛苦屈曲,他不明所以地望向芊影。
芊影一遍遍磕头,磕得额头血肉模糊,她对天,对地,对陆之慈。
“小主上,芊影终于找着你了,芊影无愧于郡主。”
陆之慈从女子手中接过指环,摩梭在手中若有所思,缓缓开口,“郡主?”
“您是西陇侯卫呈的外孙。”
芊影哽咽道:“当年贼人陷害,侯爷被安上谋逆的罪名,西陇卫氏一族被灭,只有郡主带着刚出生的小主上逃出,藏于常州,当时郡主怀胎八月,早产下小主子第三天便油尽灯枯。”
史官记载,西陇卫氏,世家大族,曾与先帝南征北战,先帝取其地名,封其西陇候,掌曾州。
后西陇候造反,先帝举兵两千平复叛乱,歼灭西陇。
郡主诞子逃亡,将孩子置于草垛,遇上被沈道远抛弃,痛失爱子的疯阿娘。
她的孩子早已死了,她不信命,她将陆阿悲当作自己的孩子,养大他,告诉他,他该恨吴兴沈氏这一族。
陆之慈眼底划过一道凄苦的笑意。
“那我的父亲是谁。”
芊影抬头,一字一句道:“当朝首辅,皇甫仪。”
此乃秘事,他是皇甫仪和罪臣之女生下的见不得人的孩子。
芊影的师父是西陇侯的部下,与郡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卫氏被灭族,郡主故去后,他带着残兵在常州成立杀手组织,江湖称归路阁,一边寻找郡主的孩子,一边收养孤儿,精心培养。归路阁的杀手都有悲惨的童年,归路阁给予回家的路,每个归路阁的杀手忠心耿耿,肝脑涂地。
而芊影是归路阁的副阁主,归路阁最强的杀手。
芊影拱手抱拳道:“请小主子随芊影回归路阁,师父等您很久了。”
陆之慈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他吃力地直起身道。
“跟你们走,可以杀了他吗。”
芊影虔诚地奉上刀,“当然可以,主上。”
土匪头子踉跄几步,哆嗦道:“芊影,我是南安王的人,你不怕南安王降罪于你。”
“好啊,你去阴曹地府托梦给他,让他降罪于我。”
芊影嗤笑一声,“一个投降于狗皇帝的叛徒也敢指使我归路阁?”
土匪头子见威胁无用,他无计可施,陆之慈提刀步步紧逼,他眼神森冷。
面部无情绪的人往往最可怕,如黑暗森林里走出的冷血动物。
他如凌迟般,一刀扎入男人的躯干,自下而上刨开,血喷涌溅在他苍白的脸上,其过程面不改色。
男人的惨叫响彻天际,他不停地哀求少年放过。
而他只有那两句话,“那个着青衣的姑娘在哪。”
他问:“沈皎在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男人的两条腿被生生刨开,刀刨至肚皮,陆之慈顿了顿,“你方才说,你把她扔给手下,卖给老头了。”
“我那是骗你的……我真的不知道……她逃走后我压根就没见过她……我真的不知道……我没再抓过她。”
男人不停重复,不停摇头,正当他以为陆之慈打算放过他,重重喘着粗气时,刀直接划过他的头颅,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饶是见过无数尸体惨样的芊影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小主子看着呆。
实际,真疯啊。
陆之慈抬手,抹去脸上的血。
他扔了刀,缓缓走向屋外的夜,月从乌云中剥离,离十五还差几日,月残缺一弯。
他想起前一个十五是小年,沈皎在破烂寒冷的小巷捡到他。
想到她说:“腥膻念有间,慈悲种渐熟。”
她说:“阿慈,我们和千里之外的人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