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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不协调感。

从看见她的第一眼，魈就如此直觉。

像是强硬的把好几块完全不同的灵魂、好几重意识全部塞进这样一具人偶般虚假的身体里，魈在短暂的时间里重新收敛视线；他花了极短的时间去回顾昨天晚上的记忆——那双和如今这个"人"一样，近乎白色的淡金色的眼睛，却呈现出仓皇的、堪称柔弱和柔软的内核，不存在一般飘了过去。

仔细想想，荧的身上也存在着这样奇妙的质感：最初相识的时候，近乎素体的一无所知，还是逐渐进入到社会、逐渐被"生活"浸染，才呈现出属于她的"特质"，徘徊在自由的、自在的、魅力的、青春的、甜蜜的氛围底下，被她锁起来的究竟是什么？

魈控制住自己的手，让它们不因为自己的思绪流动暴露变化。他想起在家中看到的、他在荧进来之前便收好在口袋里的照片，想起荧明明第一次来他家，却显示早就已经放开的、甚至在一些地方比他还要高级的权限......

他想起荧带他去的花园。他想起那些或生或死、千姿百态的花。

他不动声色。

"是荧雇佣的你。"

魈抬眼，注意到女性似乎不太快乐的眯了眯眼睛。她懒洋洋的把身体的重量交给围栏，手臂搭在上头。他秉承着学术的严谨性，修改了一点措辞。

"或者说——是我的那个''荧''，雇佣了你。"

"这个说法倒是顺耳不少。"

女性弯了弯眼睛，"毕竟，我——我们共享着一个名字。你这样......我会不知道你到底在叫谁。"

她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拉了一下琴箱的带子，近乎无声的、三两步便蹭到了门边。冰冷的笑容又往上扬了扬，她突然接近——伸出一根手指，轻佻的挑起魈的下颌。

"对一位美丽的、神秘的、强大的女士来说，被人混淆、被人搞错，这可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

苍白的皮肤，晕染着冰冷光辉的双眼陡然凑近——明明距离已经足以让睫毛接触，对视，或者说对峙的双方却都面色冰冷。

"——失礼的事。"

一只手从他的脸侧、顺着他垂在附近的头发，故意放缓了动作，一点一点爬过他的额头......某个瞬间他错觉他是被随手拎起来赏玩的人偶，而她的动作也符合预计一般，最终停留在他的眼睛，隔着他下意识半闭而露出的眼皮，轻轻触碰他的眼球。

然而她先前充满攻击性的表情，在这个过程里水波一般的消弭了：某种似曾相识、以至于魈忍不住在心里怀疑她们是不是抄了一个模板的，少女般羞涩的神情上浮，脸颊微红的女性进一步毫不在乎两个人身体距离的进一步接近，说出的话却完全破坏了这种蔷薇花般的娇美。

"你的眼睛......好好看啊。"

"我可以把它们挖下来吗？"

34.

“不可以。”

如果说魈在荧——准确说是他女朋友的那个“荧”面前——态度柔和到近乎宠爱、青涩，他在面对其他人时，一贯的性格特质便会伴随着遏制力的消却放大。他猛然出手，用力把女性按在他眼睛上的手挪开，不客气的用了很大的力气，让他放开手时，那只苍白的手腕上已经浮现红色的指痕。

“好痛呀。”

她用着楚楚可怜的语气，故意把手腕凑近嘴唇，假装吃痛的吹了吹，紧接着却高高兴兴的自顾自把手指贴上那些红痕，像在观赏一截断肢一般目眩神迷的笑，"受伤了......受伤了......要不要就这么把手切断换成新的吧？"

"......我不介意你一边自残一边给我解释。"

魈站直身体，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自我发疯的女性。她身上的气质、她的性格和发语方式全在反复切换，三......不，已经出现了四个"人"。不知道她的精神里到底几个人，但他对这种戏码不感兴趣。

魈镇定的划开虚拟屏，他估算着时间，再不回去找荧的话，她大概会担心的找过来吧。

"但我赶时间，你最好快点说完。"

"欸？"

看起来这次是理智一点的人上号了，魈冷然的看着女性突兀变得澄明的眼睛，她随意的将十指搭成塔，又快活的原地转了个圈，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魈却只觉得飞扬起来的不是她的头发和外衣，而是不祥的预感："你真奇怪。"

"明明今天晚上一过，就要一切归零了——这种众生平等的情况下，还有什么赶时间的必要吗？"

"在意识毁灭之前——我以为你们人类会更想有余裕一点、转移视线、自称轻快满足的度过每一天。"

"魈？"

荧一面皱着眉，一面还是小口小口吃下营养剂。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索求更多空气的欲望，让每一道呼吸都听起来和寻常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