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番外

最终章维天之命，於穆不已

姬发在宗庙摔了占卜龟板的消息，比姬发本人更早地来到季姜面前。“今天的祭祀不顺利吗？”季姜见姬发坐卧不宁，知道他心中烦闷，便想要问清事情的缘由。西伯侯回到西岐之后，朝歌很快开始围攻西岐，几年来多有征战，如今姬发已经下定决心出征朝歌，可就在出发之前的祭祀上，龟板碎裂，蓍草也尽是大凶的预言。

“我不能理解，殷寿无道，害我父兄亲友，为何要因为几件草木死物，便要阻止我们征讨？”姬发面颊通红，脖子上青筋凸起。季姜见他这样，为他端了一杯茶水，塞进了他的手中道：“你先喝点水。”

姬发正愁没有发泄的出口，刚握到杯子，便一下子举了起来，狠狠摔到地上。季姜刻意想让他发泄，杯子中并没有装茶，水杯被摔得粉碎，姬发的怒气也泄了大半。

季姜默默地将水杯的碎片拾起，放在了一边，她挨着姬发坐了下来，看着他道：“少主，你相信天命吗？”

姬发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季姜：“你也不站在我这一边吗？”

季姜摇了摇头：“季姜不是一定要少主相信占卜的结果，只是这个问题，曾经有三个人问过我，我想知道你的答案而已。”

此时姬发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想了想道：“我自然是信的。”他转念一想觉得也不妥，又道：“可是他们占卜出来的，未必就是天命所指，那我是不信的。”

听他这般说，季姜忍不住笑了出来：“少主不相信的，便不用按照它所说的去做，真正天命所指，你自然会走到那里。”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支持我的。”姬发看着季姜，两人相视而笑，姬发道：“咱们许久都没有这么笑了，下次若是龟板裂了，我定然还给摔了。”

季姜笑而不语，她相信天命，也相信占卜的结果，只是她无法预测从开始到结果，中间究竟会发生什么。“如果真的是不好的结果，我们也不能改变，那就至少让我站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面对。”可是这些话季姜最终是埋在了心里，从未对姬发说起。

占卜的结果没能改变姬发的心意，宗庙祭祀后不久，他便整顿了军马，要向朝歌进发。季姜为姬发整理好了行装，穿戴好了盔甲，心中有些怅惘，上次她为前往朝歌的人穿上远行的衣服，那人却再也没有回来了。她看着姬发，握住了他的双手：“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姬发认真地点了点头，季姜转过身去，拿出了自己的琴，对姬发道：“你看。”姬发看向季姜手中的琴，是她日日弹奏的琴，如今却由六弦变成了七弦。

“这怎么多了一根弦？”

季姜伸手拨弦，弦音铮铮，有金戈之音：“此弦定调少商，希望少主凯旋。当年大公子去朝歌时，季姜做少宫弦，如今两弦相依，他也看到你成为大英雄了。”

提起死去的哥哥，姬发心中激荡，对季姜道：“季姜，你一定等我回来。”

季姜点了点头，她目送着姬发骑上了雪龙驹，一如往昔重现。

西岐的大军往东行进，扬起身后一片烟尘。

番外

直到很多年后季姜的第一个孩子姬诵出生的时候，她才想明白那年西伯侯在宗庙中对她说的那些话的含义。季姜从小长在西伯侯府，收养她的时候，西伯侯就曾经在宗庙问卜，得大畜卦，“天在山中，季姜今后是天子的母亲。”

周人从来都是信天命的，季姜也是愿意接受命运所予的一切安排。西伯侯本以为季姜是要嫁给商王王子的，可是直到殷寿杀兄弑父，强取王位后，西伯侯才意识到，或许很早之前他就已经透过季姜的命运，看穿了西岐的未来。

姬诵出生在商王军队讨伐西岐的兵荒马乱之中，他的出生却让季姜有了新的希望。西伯侯卜卦极准，他预言了所有正确的结果，却没有看穿中间任何的过程。

或许当年西伯侯希望季姜嫁给伯邑考，是有私心的，也许那时他就有了翦商的念头。

或许那个时候西伯侯只是单纯地想如果季姜是天子的母亲，只要伯邑考娶了她，杀身之祸就不会那么快地到来。

或许雷泽归妹的情动真的可以改变凶险的未来。

可是人的安排终究敌不过天意。

季姜看着姬诵，她终于觉得命运的巨石终于碾过了最难的路了，她心里想着只要等待姬诵平安长大，一切都能回归少年时的平静。到那时四方止戈，西岐麦浪翻滚，岐山朝夕凤鸣，周人在丰收和祭祀中欢笑与祈祷，而一切尘埃落定，姬发也不再会噩梦缠身，也不会再陷于故去亲人和朋友的英灵无法脱身。

只是季姜不知道的是，西伯侯当年在宗庙里，所思的景象，也是同样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