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叮铃铃,叮铃铃......” 里屋的电话响了,妈妈放下筷子走进去将电话拿了起来,我咬了一口馒头,心里想着,‘小胡家的馒头蒸的越来越难吃了,还好我妈厨艺高超,不然这么热的天,我肯定啥也吃不下!’忽然听到里面的妈妈笑的很开心,我探个头过去,果然是满脸笑意,什么好事这么开心?妈妈放下电话,立即大声的冲我喊:“刘会,你二舅打电话,说你考上一中了!” 哦,原来是中考成绩出来了。
我出生在鲁西南的一个小村庄里,家里世代都是农民,爷爷没有扛过枪,爸爸没有下过海,面朝黄土背朝天,年复一年的和土地打交道,碰到收成好的年份便可卖粮换钱,了有盈足的过日,若是遇到旱涝年月,全家都要勒紧裤腰带,什么猪肉牛肉羊肉串,统统都是吃不到的。所以自爷爷辈开始,家里就特别重视教育,希望知识能够改变命运,通过读书离开村子,离开这几亩田地,也离开劳作的辛苦。可惜爸爸和姑姑都未能金榜题名,读完初中便辍学回家,作为家中长女,这圣神而
不公平的使命便落在了我瘦小的肩头。
如果说自我上学的第一天起,就油盐不进、一无所知、半窍不开的话,家里也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可惜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略有“聪明”的迹象。比如算术算的很好,拿着一块钱去供销店买零食,总能花的一干二净;比如语文也还不错,表妹的奶奶的女儿的丈夫应该喊姑父,再复杂的人物关系,称呼咱从来没喊错过;比如颇有运动天赋,放学铃一响,我总能第一个冲出教室,回到家中;最关键的,还是那张珍贵的奖状,就算是一放学就摸鱼钓虾,寒暑假作业从来没做过,也能年年拿到奖状。
种种迹象让我爷爷觉得,老刘家这一代人没准能有一个考上大学的,而邻居大爷看见我常说的“这个小孩一看就是个大学生苗子”更让我爷爷喜笑颜开,仿佛那金榜上已然有了我的名字。在通往这闪耀人眼的金榜的道路上,第一道坎便是中考。全县有十三个乡镇,每个乡镇建立一所公立中学,我所在的黑虎庙镇每个年级共有八个班,每个班有六十几名学生,而能考上一中的只有年级前 60,升学率约 12.5%,由此可见考不上高中才是大多数中学生的命运。作为全县最好的高中,江湖上流传着“考上一中,半个大学生”的至圣名言,也足以说明考上这所学校,对于考上大学至关重要。
“俺刘会考哩很好,恁二舅说全年级第十六名,正榜生!咋考哩这么好!”妈妈坐回她的位置,开心的合不拢嘴。
“多少分?”我还算平静,因为考试结束那天我就知道,我一定能考上的。
“568!”
“哎呦,这么多!”爸爸应了一声,“班里一共考上几个有说吗?”
“肯定多不了,咱们村没准就咱刘会自己!......” 之后饭桌上妈妈和爸爸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妈
妈妈不停地在说话,爸爸话不多,但是比平时多吃了一个馒头,而我的心里面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就是我要离开家去梁山读高中了。
如此,便可以度过一个快乐又放松的长暑假了,京九铁路旁边的莲花开的正盛,等明日就可以约风华过去钓鱼或者摘莲蓬了。
傍晚的时候从街上往家走,在牛屋遇到了好几个大娘,巧云大娘见我过来,先开口说:“会会考上一中了?” 我笑笑,点头走开了。额,这消息传得挺快啊,不用想,肯定是宣传部部长我的奶奶大力宣传的结果,这会,怕不是整个刘老家村都知道刘成祥的孙女刘玉文的大女儿考上一中了吧。
到了正式放榜的那天,我早早的去了学校,毕竟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所以内心丝毫不慌,这都要感谢年级的级部主任,也就是我的二舅。今年整个年级考得还不错,升学率在全县都能挤进前五,而我的好朋友风华也考上了,这实在比自己考上还要开心,我们小学就是同学,初一还是同桌,没准到了一中,还能分在一班,真乃人生幸事也。不过,所谓几家欢喜几家忧,我坐在教室里,偷偷环视着班里的同学们,似乎各有各的心事。考上正榜的,大多神采飞扬,高兴中带着一丝骄傲;考上委培的(一中为了增加收入设置了一些高价名额,俗称委培生),虽说面上看上去好似有一层阴郁,但阴郁下是有色彩的;而那些因为差几分没过委培分数线的,平静的背后透出了真正的失望和悲伤,甚至还有一点懊恼,懊恼那天的自己为什么选了 B 而不是 C;离分数线很远的同学们,也就是教室的后排区域,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书桌,如同那就是走向社会的行囊,心无杂念的全然接受着。离开这个学校,有些人一生不会再见了,这种感觉谈不上悲伤,更像是黄河大坝开闸放鱼,只是游向了不同的方向。
到了晚上,我和妹妹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灰太狼和喜羊羊》,忽然听到有人来了,起身去看,是两个叔叔,我不太认识,应该是找我爸的,我冲着里屋喊:“爸爸,找你哩!”
“哦”我爸出来,那两个人已经走到堂屋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