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杵
小院素然有序,墙角的鸡咯咯叫着,院中却有浓烟腾腾升空。
“咳咳……”齐风拿着蒲扇对着泥灶一顿猛扇,被呛得直流眼泪。
师父捂着口鼻从房内抢出,“小崽子,往哪里扇呢?屋里全是烟气,这么早就想让我上天成仙啊?”
齐风委屈咳道:“不是师父你说要大火熬煮的吗?”
师父气道:“我让你大火熬煮药,不是熬煮我!”
“哦。”齐风起身换了个方向,继续大力扇着。
师父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道:“干活事事不行,吃喝玩乐倒是第一名,我的优点你是一点没学到,全把老太婆的缺点学了……”
话未说完,一只锅铲从厨房“噌”地飞出,刮着师父的脸,钉在鸡窝旁的木架上,入木三寸。鸡窝里顿时乱叫飞跳。
一个妇人布衣荆钗,气势凌人,叉腰走出来,“老死鬼,你说谁!”
齐风心觉局面紧张,弱弱叫了声:“师娘。”
师娘看她一眼,径直越过,与师父对峙,“她吃喝玩乐,怠于修行,还不都是你的错,你哪次出山不给她带回什么糖葫芦、甜梨水、小糕点、捏糖人?我正教她念诀施法,心性刚定,就被你勾了去,如今每天念叨着要出山,不都是因为你天天在她面前炫耀,惹她心痒?老不死的,你还怪上我了?”
师父昂首挺胸,毫不示弱,“老太婆你敢说你一点错都没有?难道不是因为你上次给她带回了什么什么锦衣,小崽子两眼放光,才打定主意吵闹着要出山的?你人老了忘性大,我可没有,桩桩件件我记得清楚着呢!”
“老死鬼,你活得不耐烦了?”
“老太婆我劝你狠话别说太早!”
……
齐风单手抱头捂耳,手中的蒲扇动得更快了。
“咳咳……”
嘈杂声中,似乎有男人的咳嗽声。齐风停下蒲扇,避开师父师娘的吵骂声,提耳静听。
“咳咳……”
齐风警然直身,心头大喜:□□精醒了!
她偷偷朝争斗正酣的师父师娘瞥了一眼,趁无人察觉,丢了蒲扇,溜进了□□精所在的茅屋里。
辛夷正支着身子倚靠在竹枕上,见门口突地晃过一人,厉声道:“谁!”
门框边突然冒出一个头,“你好了吗?”
一颗秀气的脑袋牵出瘦瘦的身体,赧然站在门边,红着脸不敢过来,原地忸怩了片刻,倏地恍然大悟,“啊!我叫齐风,是不沽山里的村民,外面吵得不可开交的,是我师父师娘。你咬了我的鱼钩,我把你放走了,然后你就变成……这样找我报恩。你……还记得吗?”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小,似乎含着期待。
身体仍虚弱不堪,甚至不能下榻,否则这女子方才靠近时就会被一掌毙杀。辛夷阴恻恻地看着她,不可置信,“报恩?”
齐风连连点头,“你就是那只□□精!想起来了吗?”
“你是在哪儿发现我的?”辛夷冷冷问她。
他美貌若神,睁开眼会说话后更是摄魂夺魄,齐风望着他自惭形秽,不太敢接近。此时听这□□精态度冰冷,对她的救命之恩只字不提,气得双手抱臂,也冷冷回他:“处女湖。”
处女湖?
断骨崖一战,幕幕浮现眼前。刺骨的寒水、伤口的剧痛、无可奈何的随波逐流、用尽最后一点法力施展的闭气罩……
可他从不知不沽山下有隐流,山中有人家。那老道不可能放过他,既然没追上来,只能说明他进不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正想着,见齐风转身出了门,咋呼道:“我的药!”
等她再回来,手里多了一碗不知是什么的黑乎乎的东西,形状粘稠,散发着恶臭。
齐风捏着鼻子,“熬的时间有点长了,稀的都成稠的了,好像味道也变了。你凑合着喝吧。”端到辛夷面前,见辛夷沉沉盯着她,却不见动作。
“你喝呀,我熬了好长时间,腿都蹲麻了好几次。”又把碗递进一分。
黑如毒浆的液体涌动,恶臭的热气熏蒸着他的脸,辛夷屏住呼吸,缓缓侧颜,“你……你先喝一口给我看。”
齐风瞪大眼睛,捏着鼻子哼哼道:“你怀疑我?好没良心,白瞎了一张俊脸,不喝拉倒,病死你算了。”悻悻护碗,转身离开。
辛夷叫住她,“你法力低微,可外面那两人声力充沛,想必不是泛泛之辈。谁让你把我带到这里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齐风转身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不沽山啊,你是处女湖里的□□精,是我救了你,当然是我带你来的。”
辛夷突闻外面吵声消无,心念一转:这女子看着痴傻,想必不是伪装成身无法力,而外面两人却高深莫测,不知敌友,他身负重伤,行走尚且不能,更无法与那两人战上一二,当下只有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