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

044/丑

冲完澡，言游套上了他的衬衫。

本来想穿的是T恤，李忘年说会着凉，不让她穿。

睡衣有带来的，但不想穿，因为跟他不是情侣的。他穿T恤和宽松的睡裤，她才想换T恤。

“忘了带吹风机。”李忘年隔着一条毛巾揉她的头发，明明他自己的头发还没干。

言游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他。

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只胡乱地蹭了蹭，便没再管了，只顾着她，所以看起来慵懒地卷曲着，参差不齐，略微挡住了眼睛。

“李忘年，你近视吗？”

“嗯？不。”

她伸手摸上他高挺的鼻梁，“真的诶，没有窝。”

“不戴眼镜啊。”他说，“怎么会有，别乱动，擦干先。”

“我总觉得......”言游拨开他一侧耷拉下来的头发，露出一只眼睛。

明明里面映着她的影子，她就站在瞳孔最中心的位置，“我一点都不了解你诶。”

“怎么会。”他手上的动作未停，轻柔地擦，没什么效率的无用功，“我不就站在这里吗？”

确实站在她面前，一伸手就能摸到，已经证明了好几次，包括现在也可以证明，是能够触碰到的实体，并非影子幻想或者梦境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对啊。可是我总是觉得，你在大雾里。”言游说，“我踩着你的背影进来了，但我们之间始终隔了一层雾。你能让雾散掉吗？”

“别乱想。”他腾出一只手，抓住她没来得及缩回的手，挪到脸侧，“我说了，我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真的吗？”

“真的。”李忘年说，“我就陪在你一伸手的地方。”

“可你以前说过。”言游忽地想起，“只陪我走一程。”

“不只走一程，真的。”

“可是......”很多话都是不经意间一语成谶的，“我想我没办法离开你，真的。”

李忘年被她逗得笑了。因为那时她的眼中尽是天真，可语气却无比坚定。

“我该怎么证明我爱你呢，姑娘。”

“你不用证明。”言游说，“不要证明。”

“你每次在我面前慌张的时候。”他俯身，弯着腰至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又把她的手挪到心脏的位置，“我都快疯了。”

言游的确感受到，他的心脏在她指尖怦怦跳个不停，小鹿不足以形容，更像地震了。

“不然你把它挖出来吧。”李忘年面色平淡地说，“讲真的，我不怕疼，可以写一封遗书，就说我是自愿被你杀的，让他们不要找你的麻烦。”

言游拿开了手，开玩笑似的提醒他：“我有精神病喔，不用负责的。”

“那你杀死一个杀人犯。”他蹭了蹭她的鼻尖，“我为此牺牲，你成为英雄，迎来鲜花掌声与歌颂。”

“可我讨厌他们。”她眨眼，“我不想做英雄，想做魔女，放一场大火，把地狱带上来，听一片哀声。”

“嗯，怕死了。”李忘年十分配合，“那先烧死我吧，让我做第一个牺牲者，然后留下灵魂做魔女的信徒。”

“你真的很想死诶，李忘年。”

“因为我知道你不想活。”他的动作顿了一瞬，“是因为那句话吗？真庆幸跟你说过，不然我要去地狱找你。”

她略带嗔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说了，我能听见你的灵魂。”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

言游压低了嗓音，超小声，“我不能没有你，这不是情话，是实际意义上的。你是站在我面前，但我有时连眨眼都不太敢，我怕再睁开，你就不在原地了。这种经历太痛苦了，就是知道自己站在黑暗里，也知道光明会来临，然而来的那一瞬间也会刺到眼睛，很痛，不适应。当发现期待的光芒也带来痛楚了，就开始怀疑，它真的该被期待吗？是不是我精神错乱了，只是把长痛与短痛混淆了。”

“对，我现在是怕，刺的不只是一下眼，是长久的，持续的，迟早会把眼睛灼瞎，靠近太阳就会被融化，而在黑夜里只是不能前进。”

她就是迷茫这个，还有：“而且你对我来说，嗯……很重要，比我的生命更重，我对你很小心翼翼的，关于那份心思，现在想想，从前我既怕被你发现，又怕你发现不了。所以我从前得不到，是因为我总害怕吧？可是现在我依然还是畏手畏脚的，人没那么容易改变的呀……”

那么结局依旧如初吗？

这是她咽下去的。

“我也是。”李忘年没有说任何安抚的话，只是轻飘飘地承认了，“我只那一次说过谎，在火车站的时候。”

她没说话，他又有点慌了，唯一能扰乱他心思的人，总给他带来这样的苦恼，乱用着特权不断地扰，作威作福，偏偏他不敢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