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

看到红发少女的那一瞬，立香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源稚女眼熟了。

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在医院外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立香犹豫地招了一下手，

“……你好？”

红发少女眨眨眼，也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了“你好”，然后展示给她看。

透过医院走廊的监控看到这一幕的源稚女很是无语，

“哥哥为什么不直接和藤丸小姐商榷，反而用这种方式让她们见面呢？”

“在蛇歧八家手上，她确实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桌面上亮着屏幕的手机还停留着几分钟前的短信，源稚生扫了一眼。

——“我在顶楼恭候您的到来，to 藤丸君。”

他把视线重新投回大屏幕，绘梨衣好像对突然到来的藤丸立香有着莫名的亲近感，她拉着对方的手腕走过了樱花木长廊。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拉入麾下，因为我是蛇歧八家的大家长。”

源稚生倏地轻笑起来，他转头对上自家弟弟的视线。

“但现在，我只希望身边的人能安好。”

“毕竟失去过一次再重新得到，难免会格外珍惜。”

*

红发少女扣住立香手腕，转身走进长长的步道中，金库门之后就是这条步道。

地下铺着木板，两侧都是木质拉门，拉门后面点着蜡烛，温暖的烛光把格子阴影投射在立香和红发少女身上。

不知什么地方飘来白檀的香味，这条步道本该出现在那种旧式的大房子里，每根木条上都沉淀着时光，木地板因为长年累月的擦洗而明亮如镜，一尘不染。她们穿越了那些格子阴影，就像是穿过月夜中的竹林，竹子的影子在她们身上历历可数。

立香全程懵逼，搞不清楚状况。

抱着轻松熊的红发少女拉开一道拉门，指了指铺着榻榻米的地面，大概是示意立香坐下来等自己，然后身走进了里屋。屋子中间是一张被炉桌，立香顺从地在桌边坐下，环顾四周。

素白的墙上没有太多装饰，只悬挂着三幅造像，分别是天照、月读和须佐之男。

天照站在万道阳光中,手持八坂琼曲玉；月读站在一轮漆黑的圆月下,手持八咫镜；须佐之男则是男神,呈现出少年的面目，手持日本神话中究极神剑“天从云”，站在八首巨龙的尸体上。

除了这三幅造像外客厅里就没有任何其他装饰品了，甚至连日本人家里常见的插花都找不到，也没有什么家具，打开的壁橱里整整齐齐地挂着巫女服。

她走进里间的时候并未关门，里面也是同样的风格，只不过被炉桌换成了铺地的床铺。唯一能用来“享乐”的就是那台巨大的液晶电视了,它连着一台PS3。这间房间不可谓不奢华，单那条年代久远的樱花木走廊就价值不菲，谁家里要是有这么一条走廊那是值得向每个宾客炫耀的。但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不该是绘梨衣,而是某个上了年纪皈依宗教的老大妈。※

在医院顶楼花大代价建这么一个住所……

立香无端感觉到压抑，仿佛这不是遮风挡雨的住所，而是囚禁怪物的牢笼。

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十五年还是十七年？没有一颗木头人的心，住在这里是会发疯的。

红发少女打开另一侧的壁橱，从里面搬出一个纸箱子放到立香手边。

箱子里是各种各样的玩偶，有塑胶的奥特曼和小怪兽，也有绒布轻松熊,还有HelloKitty，每件玩具上都有小小的标签，有的写着“绘梨衣のUltraman”，有的写着“绘梨衣のRilakkuma”，看起来她跟普通的女孩一样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在每件玩具上都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绘梨衣？是你的名字吗？很好听哦。”

“谢谢。”

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道。

“走吧，我们出去玩。”

“诶——诶诶？”

立香再次懵逼脸。

*

源稚女看着两个女孩僵硬的相处，忽然有些不忍直视。

“哥哥，总感觉我们是在拉皮——”

最后一个字在源稚生的瞪视下乖巧地咽了回去。

源稚生无奈扶额，半晌才道，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像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生活。也许女孩子长大了就总是要出远门的，谁也不想作为别人的武器过一辈子。”

“在保证血统不暴走的情况下，绘梨衣还是能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

明亮的灯光映照出他轮廓分明的脸庞，眼底的幽暗一闪而过。

“当然，这是在她接受藤丸小姐之后。”

“你会觉得我伪善吗？说是看绘梨衣自己的想法，其实还是在强迫她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