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自姜家落难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同姜落殊说过这样的话了。
一阵恍惚过后,她敛着笑意,很轻地摇了摇头,大抵是觉得可悲又可笑。
纵使姜落殊不知裴寂是如何当上储君的,她也十分清楚汴京朝堂并不如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而裴寂能坐上那个位置,也绝非以卵击石的平庸之辈。
只是从前他太擅伪装,才让她觉得他当真是只在狼窝里侥幸存活的兔子。
裴寂这个人,表面是副温润模样,可实际谁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如何。
他习惯了凡事权衡利弊再做选择,所以永远不会让自己落于下乘。
却在说要保护她。
他明知与自己搭上关系,并不是一件好事。
裴寂重伤了林情怀,汴京局势必定像颗石子坠入结冰的湖面,碎开一道破碎的裂痕。
而他为此受的伤,也都是因她而起。
姜落殊很难分辨出,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只知晓心绪间的芜杂繁复,
皆来源于他。
她很轻地呼出口气,语气却听不出情绪来,“殿下额角的绢帛已经渗血了,还是趁早回宫找太医包扎一下吧。”
裴寂闻言很轻地挑了一下眉。
“渺渺现在,是在关心孤?”
姜落殊怔住。
他为何老是曲解她的意思,令她郁闷。
只好回道:“我自是时刻忧心殿下的。”
裴寂垂眼起身,唇畔却是稍稍抬了起来。
姜落姝能察觉到他心情转好。
甚至这点儿愉悦,来得毫无缘由。
她蹙眉想了片刻,重新将话题引回林清怀身上,“即便今上帮了殿下这一次,恐怕也是因为他对林甫起了疑心。林甫绝不会坐以待毙,殿下近日......还是不要来花满楼了,免得落下话柄。”
这回裴寂倒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略歪过头,看似认真建议,“那要委屈渺渺去孤那了。”
-
翌日清晨。
太子别苑。
府中长随忙前忙后地将各屋冰块搬至仓库,侍女们则在仔细打理院中的花草。
日头刚刚东起,裴寂已在书房之中练习书法。
檀木桌前,苍劲的字越写越慢。
执笔的修长指节缓缓停下。
裴寂看着自己略显浮躁的字迹,眸光似水,无声笑了下。
他搁下笔,唤了一声,“尧川。”
尧川听到传唤,转身推开书房的门,“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马车还没到吗?”
尧川挠了挠头,脑筋一转才明白过来殿下是在问姜姑娘,语气有些疑惑,“殿下昨日不是说姜姑娘巳时到府上吗?现在还有小半个时辰呢。”
裴寂垂眼看向那张宣纸,缓声说道:“派个人去接她。”
......
姜落姝今日起了个早。
简单梳洗后,便坐到了书桌前。
林甫掌管着汴京军事,昔日若不是他故意拖延援兵,河东郡损失就不会那么大。
后来的一纸弹劾,更是让他扳倒了姜家,平步青云。
裴寂若想安稳坐在储君之位上,林家倒是个麻烦。
可该从何处找到林甫的破绽呢?
她琢磨着,提笔写了下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后。
姜落姝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她捻起宣纸,小口地呼了几口气,待到墨迹干透,才小心卷起放入袖中,准备动身前往别院。
今日的长安街安静许多。
姜落姝正坐在马车内温书,倏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喝,“今日安北将军回京述职,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车夫闻言急忙拉住缰绳。
她坐在车内毫无防备,古籍从手中滑落,整个人顺着力道撞到一旁的木橼上。
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车夫后知后觉地想起马车内是位病弱的姑娘,隔着帐幔忧声问道:“姑娘可撞到哪儿了?”
她的手脚发软,勉强撑着车板坐了回去,闻言有些疲惫地敛下眼睫。
“我没什么大碍。若是方便通行了,便驱车去别院吧,莫要误了时辰。”
看来今日出门得不是时候,不然也遇不上这样的事。
只盼着能快些赶到别院。
姜落姝轻阖上眼,耳畔却清晰落入一下,接一下的马蹄声。
直到她能听见声音,消失在她附近。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略显熟悉、如击玉般冰凉的嗓音。
“老人家可受惊吓了?”
“子卓初到汴京,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