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其实他的语气也不算是旖旎,只是此时声音放缓了许多,唤她乳名总感觉带着些许旁的情绪,稍垂的瞳仁正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分明此处算不得静谧,姜落姝却仿佛能听见裴寂的呼吸。
此刻二人的距离拉得极近,几乎是只要她抬头便能触到裴寂的下颌。那股强压下去的烦躁倏地在这一瞬间将她吞没。
偏偏这股烦躁,并非是出于厌恶。
她不答,他也不问。
不言而喻的默契昭然若揭,可姜落姝并不觉得这是好事。
水榭外忽然又有几分嘈杂。
今日折辱姜家的风声若是传入宫里,那也不算白费林甫折腾一场,可如今他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本计划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林清怀会临时见色起意,将去水榭的人选换成了自己。
“殿下!您要将清怀带去哪里?”
林甫此刻的神色罕见得带点儿慌急,全然不似方才从容淡定,他正要伸手去抓那个长随,却被尧川拦了下来。
林甫的声音沉了下去,“凭你也敢拦我?”
尧川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殿下正在水榭小憩,任何人不得惊扰。”
那些声音清晰地落入姜落姝耳里,如她方才所料,林甫绝不会让林清怀来当这一步棋。可她此刻思绪芜杂,并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尤其是裴寂还在场的情景下。
她侧过身子正要起身,头顶上却忽然落了一道重量,清冽微涩的松木香像是雪后林间冷冽的气味,在鼻尖肆意漫开。
......这是裴寂的外衫。
温热的触感让她感觉先前被他蹭过的地方都泛着灼热,她刚将外衫扯下一点,便听裴寂低声道:“孤送你出去。”
紧接着她的身体忽然腾空,一双有力的手臂横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裙角曳出花瓣似的弧度。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扶住了裴寂的肩。
瞧见水榭二人出来,尧川才稍稍退避,而林甫正在此时迎上前去,“殿下今日重伤犬子,眼下又要将他带去哪里?”
裴寂指骨在扳指上摩挲了下,语气很淡,“太尉是在质问孤吗?”
稍垂的瞳仁侧向林甫,看不出一丝情绪。
那一眼分明没有什么,却又将上位者的漫不经心显露无遗。
先前的情绪蓦地涌上林甫心头,他在这一刻才突然有了点挫败的感觉,但常年往来官场的谨慎让他不得不避其锋芒,他扯了扯唇角,躬身作揖,“微臣不敢。”
姜落姝整个人被宽大的外衫笼盖住,只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露在外面。
她缩在裴寂怀里,视线所及只能看到他眉目冷淡的侧脸,即便和煦的阳光落在他眼角,也没能染出几分柔和。
旁人大多觉得他温润有礼,只有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精于算计的伪装。
兴许只有现在,才会流露出一点儿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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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寿宴算是汴京盛事,林甫今日也是有意造势,是以太子德行有亏的传言很快就在汴京传了开来。
弹劾的折子近乎是在裴寂离开林府时,就已提笔写好送往宫中。
裴寂不常住在东宫,将姜落姝送回花满楼后,特地回了趟宫。
明宣殿是历代帝王议事处理朝政的地方,裴寂刚刚行至殿前,就看到一个钗鬓稍显散乱的妃嫔从侧门走出。
他目不斜视地抬步进殿。
殿内龙涎香味浓重,可即便如此还是掩盖不了空气中苦涩的药味。
裴寂目光扫过桌案上那碗放凉的汤药,步伐稍缓。
他背脊稍弯,“儿臣见过父皇。”
而明帝此时坐在殿中,面上泛着些许不自然的红润,低声咳嗽了几声,旁边的内仕赶忙递上巾帕。
明帝捂着巾帕又咳了几声,随后眯着眼睛看向此时站在殿中的人,语气不咸不淡。
“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朕了?”
明帝年逾不惑,因常年荒淫无度,身子骨也远不如从前硬朗,所以一场病生下来显得虚弱很多。
只是他久居上位,目光虽然已经浑浊,却依然带着摄人的气势。
裴寂起身,“父皇龙体欠安,儿臣前来探望乃理所应当。”
明帝不知想到什么,哼笑了一声。
他手指在桌上的奏折点了点,“你是来探望朕,还是来打探弹劾你的折子?”
裴寂并不回答,抬步上前。
明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却又只见他手指抵住那碗汤药,往自己面前推了推。
“儿臣只是希望父皇龙体安康。”
明帝沉疴已久,膝下子嗣又无嫡出,后宫前朝那些诡谲风云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眼下真心挂念他的只有寥寥。
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