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的诱惑
已用尽全部的勇气,只想赶快逃出这个满是阿尔法气息的地方。
我转身就走,不理会身后人恶狠狠的警告:
“不自量力,离开了瓦隆大学你什么都不是,别妄想再钓到富家子弟了,重新滚回E区吧,杂种!”
所幸,没有人拦我。我失魂落魄地搭上了回学校的车,回望身后时,才惊觉自己刚刚离开的建筑是何等的雄伟壮观。
金色的狮头悬在半山,昭示着家族荣耀。狮头下白色的建筑群盘踞着,状若狮身,周围团着郁郁葱葱的林木和花圃,像为这只巨狮构建的圣台。我出走的这条路,位于整个建筑群的背部,路旁鲜花团簇。连绵不断的黄色、白色郁金香们一路从半山上烧下来,是狮子的尾巴。
我看着这些花,想起曾经在图书馆博物志上读到过的郁金香的历史。据说,很早之前的郁金香还是脆弱的、难以保存的,因为其稀有性,人们一度把它当作奢侈品,引发了“郁金香狂热”。
然而,在当今,由于常青松基因的植入,现在郁金香已经坚不可摧。它们的茎又粗又硬,拔地而起的同时能始终将花苞最美好的姿态展现出来,纵使在狂风中也不改形状,并且整个花的成长期大大缩短,花期却被无限延长,使得人们一年四季都能享受到美景常在所带来的稳定的愉悦。
可惜,这么美好的花只有在帝都才能见到,在E州是绝无可能的,那里的街上只有灰扑扑的建筑,花儿们只能在街角花店窥见,但大多都是些营养不良的风信子,无人购买的它们几天后便会发烂发臭,与美丽毫不不沾边。
我坐在车上,双目逐渐放空,面前满目的金黄,充斥鼻腔的香甜,无上的奢靡璀璨和记忆中噩梦般的故乡交织着,撕扯着。
某一刻,我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我意识到自己是舍不得的。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舍不得埃里克,还是舍不得这些美丽的郁金香。
不过,没有埃里克,还会有弗兰克,德雷克,爱斯默克......只要我留在帝都,总会有转机的。
像是溺水前的人看到了水面上透出的一丝光亮,便一个挺身跃出水面一般,新的目标使我得以再次呼吸了。
快速收拾好情绪,我开始慎重思考起自己可走的路。
毕业在即,我需要一份能支撑自己的工作。平心而论,我自认为没有出众美貌,无法进入电视台。声线也普通,没办法胜任夜间广播节目。只有写作能力尚且拿得出手,于是进入帝国宣传社成为了我的最优解。
试想,如果能进入帝国宣传社,成为编内记者,那就能为广播、报社写稿,获得稳定收入。运气差些的话被分到视觉部去写商业电影剧本,运气好些的话能给政客编写口号,赢取升迁机会。哪怕平淡一生,日后老了还能申请调到生命科学研究院去给婴儿们编写新的睡眠教学词。
帝国需要聪明能干的新闻人。我坐在摇摇晃晃的公共汽车上,又恢复了斗志。
但是这样聪明能干的新闻人不能出生在E州。
下车后直奔教授办公室,坐在桌前阅读帝国宣传社的招聘要求时,我才明白自己的天真可笑。
翻开阿尔法州的招聘页,目之所及有上百个职位,包括天气预报员、编剧、报社记者、体育电台主播等等,再看招聘要求,阿尔法人和贝塔人一路绿灯,伽马人略微受限,德尔塔们与艾普塞隆们则几乎查无此人。
帝国对这两个州出身的人有种天然的忽视,也难怪,本来这两个州在首都的入学率就是常年垫底,大部分的年份里都是0,只有少数年份呈现1或者2。因此,在就业市场中将他们排除在外也是自然不过的了。
埃里克的母亲说得对,离开了卢隆大学的我自己将什么都不是,只能灰溜溜地滚回E州。
或许是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露出这副绝望的表情,阿尔法州出身的教授劝说面前的学生:
虽然首都宣传社的招聘条件苛刻,但是身为瓦隆大学的学生,有接近全优的绩点作保,贝塔州、伽马州等洲际宣传社的录用还是很有把握的,倘若应聘更下一层的洲际,那机会便是手到擒来,何必留在阿尔法州死磕。
教授的话很有道理,金字塔顶端盛不下的人,还有金字塔中部和底部来接纳。我点点头,准备翻页在贝塔州中找找机会。可是,我眼前又浮现出了那片郁金香海,耀眼的金色,梦幻的白色,迷醉的香气,这是只有在首都才能领略的美丽。
只有阿尔法州,首都,才是美丽新世界。而我,势必要留在美丽新世界。
因此,我拒绝了教授的提议。
从头开始阅读阿尔法州的每一个岗位,用手在书页上耐心地、仔细地一字字地读过去。终于,我手指停在页面底端的一行黑色方块字上:
边境记者——不限州际,三年任期,由无上帝国基金会赞助。
边境记者计划,被称为新闻界的兵役。派出地完全由基金会决定,工作危险程度高,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