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
入秋,长安多了一丝凉意,劝丰祐比着长安时兴的料子和款式为今安添置了一些衣裳,说是要她入乡随俗,实则是觉得唐人女子的衣服布料少,今安穿起来好叫他养养眼。
等到国子监开学时,今安此行不安的心绪也渐渐平和了。
泰太却还没回过神来,被降了职后,整日殿下长殿下短得在今安面前哭哭啼啼。
“我当日就应该杀了柳正元那小子,真是气死老夫,可是我怎么打得过他。”
“我只是带着殿下熟悉暗兵处的差事,怎么就如此倒霉。”
今安知道这是泰太在提醒她给他点安慰,若不是她,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泰太见今安厚着脸皮无动于衷,拿眸子瞥她,低声道:“殿下,我这降了职,更难糊口了……”
今安扶额叹气,终于叫他去拿自己钱袋里的银子。
今安从书架的缝隙处看到泰太土色的面庞透出桃红,嘴角一勾,拿了桌台上的书简盖在脸上。
这一躺,她睡睡醒醒,梦境悠远绵长。泰太的话语声忽近忽远,却牵不起她半分好奇。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窗边传来声响,于是拖着身子爬起来,支开那一扇轻薄的纸窗。
窗外,劝丰祐一手攀上窗檐,一手递上一盘精致的糕点。
“快来尝尝我新做的梅花糕,我改良了好久。” 劝丰祐语气温和,眼眸里都是光亮,期待着她此刻穿着唐装。
今安停顿片刻,拿起一块糕:“又不是在吐蕃了,怎么每次都不走正门。”
两人自八岁一同上学堂后就形影不离,那真是冤家成了双,整日气得夫子跳墙,惹得宫人还家,王庭里的鸟见了这对金童玉女都要绕远了飞。朝堂上还有了将军通敌的弹劾之语。
饶是再年幼无知,两人也为了不惹人非议刻意保持了距离。
因此,劝丰祐每每去找今安时都躲着宫人,久而久之发现翻窗进入最为稳妥。
“习惯了。”温离挠了挠头,见她一身睡袍裹得严实,失望地缓缓解释道。
“不错,你做的糕点向来好吃。”今安并未发现他的心绪,又早已对他不着调的行径已是见怪不怪,此刻心思只在糕饼上,准备再伸手准备拿一块。
那盘子却在刹那间生生撤走,今安扑了个空,眼含怨念的抬头。
“够了够了,剩下的顺便给你这情夫尝...…”劝丰祐促狭道,一脸戏虐,他爬楼时便听到今安的房间里有粗哑的男声,于是存了捉奸在屋的心思,泰太知晓劝丰祐与今安关系匪浅,也没有刻意躲避,
“没想到,堂堂吐蕃四公主好这一口,这大叔怎么着都四十了,你也下得了口。”劝丰祐视线略过今安,仔细打量着书架后一脸愕然的泰太。
“好大的胆子。”
隔壁的窗户被轻轻支起,二王子清清冷冷的声音骤然传出。
隔壁是徐北冥特意为今安设立的书房,里面尽是基础汉文,二王子偶尔也会进去读书。
听到声音,今安促狭着脸从窗户探出头来。她此刻真感谢二王子打断劝丰祐的调笑,让她得以脱身。她懒得跟劝丰祐解释泰太是谁。
远远看去,窗边一外一内,一左一右地挂了劝丰祐和今安的两只头。
只见二王子栖身半倚在窗边,暮色柔和地抚上他俊朗的面孔,如一幅上好的锦绣墨画,画上的可人携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孤清的眸子微微凝视交错的两人,淡笑道:“你怎么能让暗兵处的人进你的卧房?”
……
今安扶额,这下她不用向劝丰祐解释泰太的事情了,二王子实诚地代劳了。
“你是觉得在大唐,就没有人监视你吗?”
今安停顿片刻。
不曾想,二王子知晓泰太的身份,那么他肯定知晓自己来大唐的目的。她在暗兵处的事情只有赞普,暗兵处高层和她知晓,那么说二王子的势力依然渗透至暗兵处。
“你在大唐也待了两年,从来没有察觉到周围的监视吗?”二王子见今安沉思的模样,五指轻轻打在木檐上,瞥向劝丰祐续道。
“这……”
京城落了几场秋雨。
毛毛细雨下,屋舍洗的雪白一般。
烟雨朦胧,青烟如雾,今安一路从教室回房,走走跳跳,踩了一身雨渍也不在乎,手中的油纸伞转了几转,雨滴便零零散散落在青黑色的石子路上。
进门后,她随手将油纸伞放在连廊的花架上,而后一面踢鞋,一面抬手开门。
屋内渗了些雨雾气,影影绰绰叫今安看不清楚内室。
里头的人却是听见了今安的响动,一同出来了。
两个婢女拿着干净的袍子和汗巾,仔细为今安收拾着。
今安只当没看见。
“你终于回来了,快尝尝我卖的蜜饯,自殿下接济我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