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重帷影深,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寝殿内几案翻倒,一对青玉盘云夔龙灯早已支离破碎,裂了金铜,溅了玉脂,污了烟罗软帐色如血,地上一簇冷焰兀自跳动,将凌乱的影子映上云水画屏。
等周嘉福再有意识时,她的身边围了很多人。
有神色恐慌的宫人,由王忠领头跪在离床较远的地方。
还有站在龙床一侧,正在嘱咐小药童拿药的温御医。
以及坐在椅子上一脸凝重地审视着一干宫人的皇后。
周嘉福张开嘴正想说些什么,但一开口涌出来的只有一连串的咳嗽。
听到床边的动静,陆婉笙连忙端起桌上的水向周嘉福走去。
等周嘉福好不容易缓过来后陆婉笙才道:“陛下感觉如何了?可还有哪里难受?”说完就向站在一旁早就吩咐好药童,等候多时的李御医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给床上这人检查。
周嘉福只是露出憔悴的笑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但还是乖巧地伸出手让御医把脉。
等御医明确表示只要周嘉福好好休息便没事后,陆婉笙才算松了一口气。
周嘉福见眼前那人那么关心自己只得柔声道:“皇后不必担心,朕的身体自小便是由温御医负责的,从没出过什么差池。”
听到周嘉福的解释陆婉笙这才放下心来,看向那一众匍匐着的宫人问周嘉福道:“这些宫人屡次怠慢陛下,前几次妾身见陛下并无不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害得陛下受寒,陛下应该好好敲打一番了。”
说完陆婉笙又回头看着周嘉福,仿佛在等她下命令处置这群宫人。
若真是这样的话她可能要让陆婉笙失望了,毕竟周嘉福时刻清楚自己在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这次便先饶过他们吧,这其中也有朕的过错,是朕不喜宫人伺候才让他们出去的。”周嘉福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等待大人惩罚的孩子,低声道。
陆婉笙看着眼前的幼帝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抢答。
“这些宫人自朕小的时候就伺候朕了,换作他人朕怕不行习惯。”
“陛下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用向任何人解释什么,陛下心善不想处罚便如此吧。”
陆婉笙现在对这个幼帝又多了一份怜惜,又转头对那些宫人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个人去领三十大板,罚奉一年。”
听到不用死,各个宫人都松了一口气,比起处死挨板子和罚奉简直不值一提。
等陆婉笙一说完,周嘉福像是生怕对方后悔一样连忙道:“既然皇后下令了,你们还不快去令罚。李御医也一同下去吧。”
陆婉笙很是不解他为何那么仁慈,身为帝王哪怕只是个傀儡皇帝也不应该如此……
等御医和宫人们都退下后,周嘉福捂住嘴又是一阵咳嗽。
陆婉笙见眼前这人实在咳得难受,忍不住伸手轻拍他的脊背。
“陛下既然还难受,便先躺下来歇会儿吧。”
周嘉福点点头,由着陆婉笙扶她躺下。
等周嘉福阖上双眼后,陆婉笙才忍不住开始端详着这人。
这是他自大婚以来,第一次仔细观察周嘉福,长长的睫毛,还有因为受含略显苍白的脸。
加上瘦削而单薄的身体,惹得陆婉笙一阵唏嘘,他知道傀儡皇帝过得不会很好,但没想的会是这样。
他忽然想起大婚那夜少年醉倒在她的怀里时,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重量。
还有在两位公主的寝宫时,自己为少年布菜,这少年分明就是个不挑食的,为何会这般瘦弱?
答案呼之欲出,但陆婉笙不敢深想,他怕他会后悔放过那些宫人。
陆婉笙忍不住捏了捏床上人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就是因为这股婴儿肥,加上厚重的冬装才使陆婉笙那么久都没发现幼帝竟如此瘦弱。
看来自己应该好好“帮衬”一下他了。
屏风外,一个苍老而略见尖细的声音道:“老奴商容恭请主上安。”
陆婉笙返身在榻前坐下,把羊脂白玉盏缓缓把玩手中,苦涩的药气纠缠於修削的指尖,他便擡手一拂,淡淡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商容在外恭敬地道:“回主上,昨夜琢龙宫七十二名影奴无一逃脱,都留了活口,但有六人重伤,如何处置,还请主上示下。”
陆婉笙面无表情,仰头将药一饮而尽,扬手将那玉盏掷回盘中,浓重的药苦直入五脏六腑,牵起唇角一抹冷笑,“陆家那头呢?”
“尚未有着落,据衆人招供,陆家从不肯泄露半分,就连那息攘都不知其所。”
“继续查。”陆婉笙垂眸徐徐啜了一小口清露,“回去将那六人救过来,莫要他们轻易死了,馀人暂押掖庭司,待我亲自处置。往後但凡琢龙宫的人,有敢逃逸反抗的,你可自行料理,不必再来报朕。”
屏风上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