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
轮廓模糊的黑色影子,正趴在上铺的栏杆上,以一个俯视的视角,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左檀尖叫起来,整个宿舍都被她吵醒了。
天亮后,她被辅导员叫去谈话,辅导员知道了情况后委婉地劝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那天谈话结束后,她站在院楼的走廊里一遍一遍浏览着墙壁上张贴的优秀毕业生照片,从走廊的一边到另一边。最后眼睛看累了,她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洗脸,凉水浸润了皮肤,勉强缓解了她的焦虑。
她抬起头看镜子,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很重,血丝布满眼睛,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态。她擦了擦脸,去推卫生间的门,却发现那扇门纹丝不动,是被卡住了吗?可进来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吱呀”一声,身后某一间隔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左檀回头望去,却没看见有人从隔间走出来。明明是白天,窗外阳光明媚,麻雀在梧桐树的树枝间跳来跳去嬉戏打闹,从她这个角度看去,甚至还能看到那根横出来的枝桠。
“谁?”
可是除了她之外,卫生间没有别人。
她看到一张惨白的脸从那打开门的隔间下方探了出来,静静地,麻木地看着她。
然后咧开嘴,露出密密麻麻,不属于人类的牙齿。
左檀彻底崩溃了,她惊叫着拍打卫生间的大门,歇斯底里的叫喊终于将这一层的老师们惊动,门被打开,她哭着扑进辅导员的怀里,那天辅导员陪了她一整天,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她父母坐了五个小时飞机过来接她。
后来的事她就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无非就是办了休学手续,跟父母回到了家,去医院做检查,被确诊精神分裂,成了一个精神病人。
说来也算安慰,回家后她很少会看到那些怪异的景象了,也许是在家里有安全感,也许是药物作用,只有偶尔出门去一些地方时,她才会再度被那些恐怖的幻象惊扰,所以后来她也不怎么出门了。
可半年来她的病情也没什么缓解,甚至脑子里也开始出现一些惊惧可怖的诡异臆想,唯一的长进大概就是她对那些景象的免疫程度越来越高了。
但是陈嘉敏为了她的病特意请了长假陪她,她不想看到妈妈失望痛苦的脸,于是强迫着自己去适应那些幻象,渐渐的,她真的有种习以为常的麻木感。
五点半,左檀家的门铃响了。
陈嘉敏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皮肤白皙的清秀男生,他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陈嘉敏挺高兴:“殊白来啦,快进来吧。”
“陈阿姨,这是我外甥,他爸妈出差去了,最近刚送我家来,我带他过来不打扰吧?”
陈嘉敏还没说话,那小男孩就脆生生地开口:“阿姨好,我叫康康。这是舅舅和我买的雪糕,送给阿姨。”
说着他就将手里一个塑料袋递了过去,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陈嘉敏被这男孩逗得开心,笑着接过袋子:“这有什么打扰的。康康真乖,阿姨正在做红烧鱼,待会一起吃啊。”
林殊白领着他在门口换鞋,换好后轻车熟路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沙发上双眼无神的左檀。
他忍不住说:“你又在乱想了?”
左檀稍稍回神,但没听见他问了什么,敷衍应了一声:“嗯?”
林殊白只得跟康康说:“这是左檀姐姐,姐姐生病了,你不要太闹腾,知道吗?”
康康看了她一眼,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乖乖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林殊白从包里拿出平板给他玩,他也很听话,安静地看起了动画。
林殊白递给她一根雪糕,左檀伸手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这是林殊白在她发病后第一次见她,他觉得左檀看上去挺正常的,除了神色憔悴了点,人又瘦了些,或许是因为很久没出过家门了,她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让那张本来就小巧精致的脸愈发显得楚楚可怜,甚至还有种阴郁的脆弱感。
虽然脆弱,但不代表她不正常。这是林殊白对她的看法,他始终不觉得左檀这种人会精神分裂,无病无灾,顺风顺水,家庭和睦,三观正常,又没有家族病史,怎么就莫名其妙患上精神疾病了?
林殊白想不明白。